走开（9）

    林方确实是个领导天才。在他的指挥和配合下，工作变得不再是工作而是一种忙碌的享受。极喜欢这样的新环境新感觉，它使我对原本一样的工作投注了越来越大的热情，每天都感觉有用不尽的精力去 完成做琐碎繁杂的事务，日子开始充实起来。
　　繁忙耗去精神，孤单的晚上我居然变得很少失眠，偶尔还可以做一个带笑的梦。
    
　　电脑依旧忙碌，所不同的是现在呆在网上更多的时间 都是做商业调查。各类BBS和聊 天室于我仿佛如上个世纪 的故事般遥不可及。唯有QQ，我仍不时打开 看看，潜藏的失望和期待 这个时候才会悄悄探出 头来，提醒我还有一个 人在我心的最深处蛰伏 至今，但，那只不过是一份 隐而不扬的心绪罢了。
    
　　正是初夏时候，距离那夜已将近一季之久，所有的希望都已在时间中化成泡沫永远碎去——至少我以为如此。原以为我会这样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把平凡的日子过下去，狂风也会被渐渐淡忘……
    
　　那天是公司谈定竞争对手一个最大客户的日子，林方决定全体中层以上在市郊“金露宴”八层自助酒吧搞庆祝，那里几乎算离我住所最远的一个酒店了，可我还是硬着头皮到了场——第一次公司聚会， 林方强调任何人都不要无故缺席。
    
    
　　斛光交错，灯影迷离，互相虚伪的夸赞，喷着酒气的嘴。寒暄完所有该做的应酬后，我只想逃开这个熟悉而可怕的场面。
    
　　我再次发誓这辈子绝不喝酒了——看到销售 部主管“谭 大眼镜”满脸通红 地歪在沙发 座位上顾不得掉在 他肥硕的臀部下已经被 挤得变了型的眼镜 只顾满口不知 所云地大讲如何凭三 寸不烂之舌哄得对方 乖乖放弃老供应商跟 自己签了合同的 光辉事迹；我还看到正 被一群眼里的色 欲连三岁小孩 都看的出来的护 花使者们追逐簇 拥着的双颊驼红的公 关部主管何欣已经 拿不稳调了还习 惯地对着话筒哼 哼唧唧地唱着 那首《酒 醉的探戈》……突然地，我有一股众 人皆醉我独醒的清 贵。妈的，幸好今晚的 主角不是我，看这些丑态 还不如看看城市 的夜景。
    
　　我走近临街的一扇大窗，把身体舒服地 斜靠在窗台前 凝望那一片 灯火。城市本来不大，八层的视野已经 足够我开阔地俯 览它的全貌了，初夏微凉的夜风 拂在脸颊上送来一 阵爽意，被熏染得污浊不堪的脑壳 稍稍有了一点清醒，一时间竟欲乘 风归去。
    
　　“丁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站着？”
    
　　回转头，看到林方带着一丝笑意的眼睛。我展开一个无声的微笑：“里面有点闷，过来吹吹风。”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对了，林总，我今晚还没有给你敬酒，祝贺你获得突破。”
    
　　他举起杯子浅啜一口，更正我：“不是我，应该说是公司，丁小姐。”
    
　　我笑而不语，有时候这个男人严肃认真得要命，有时候却没有一点官架子。
    
　　“只是为了吹吹风吗？”
    
　　“难道我还会在这里看风景吗？林总。”
    
　　“如果我没有高估自己的观察力，你应该就是在看风景。”他故意突出了“风景”两个字，一脸莫测的笑容使他 看来多了几分男人味少了 几分平日的严谨。
    
　　“哦？林总这话怎么说？”我对这个曾自称看出我个性的董事长来了兴趣。
    
　　“清高，嫉俗，还有点自命不凡和颓败。当然，纯粹对你精神而言，不包含对你工作 的评价。”
    
　　我不再说话，忍不住笑起来。很难想象一个 上级会说出 这样的词——“清”高？#$%#$^%*#$&（无数恶毒的形容 词划过脑海）……算了，不能再毁自己！
    
　　“看来说对了。”他有一个不易觉察的小停顿，“我有一个建议想提一下，在非工作场合能不能请你不要一口一个‘林总’？这样让我很不自在，有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我有点意外，不喜欢这样的尊称？我越来越不理解眼前这个散发着书卷味的老总了。小心翼翼地，我问：“难道要我直呼其名？”
    
　　“Yes！”
    
　　“林方？”叛逆的本质驱使我试探地叫了一声。
    
　　“Ok, very good！”
    
　　“哈。”我失笑却无话可接，于是不再说话，心情莫名地好起来。
    
　　我们并肩站在窗口凝静而欢愉地沉默着，感觉并不尴尬。和林方的距离突然一下子拉得很近很近，近得没有了“阶级”的界限。
    
　　……
    
　　人陆陆续续地离去，我想起我是最远的一个，看来不得不打破这恬淡的气氛了， 我侧转头：“……”
    
　　——“该走了是吗？让司机送你回家吧，我要等大家散完了再走。”
    
　　——闭上刚张开的嘴，我惊奇地再次打量着他，彼此都没来由地笑起来。也好，这样起码比坐的士安全些：“OK，那我先走了。麻烦林……方叫司机吧？”差点忘了，现在还是林方，不是林总。
    
    
　　司机小王是个开朗外向的 大男孩，我微笑而耐心地聆听 着他滔滔不绝的 话题。直到他说：“丁主管，我告诉你，除了客户，你是林总第一次 叫我送的人。嘿嘿，最近我听大 家都在说林总 和你走得很近，你们是不是……”小伙子故意 卖了个突儿。
    
　　“有这样的传说吗？我怎么不知道？”我愕然地问。
    
　　“让当事人知道了还算是新闻吗？我就是证实一下，你可别怪我说话直呀！其实林总那人真不错……”
    
　　哈！我已经辩不清是该骄傲还是该气愤了？嘲笑与冷漠又一次从积压的心底翻上来，而我已经无话可说或者说是懒于辩白了，一阵阵的疲累将我深深淹没。
    
    
　　把我送到家，小王执意不肯休息一下，只说还要回去接林总就一溜烟地开着车跑了。我拖着沉重无奈的步伐走进楼洞门，抬眼间，一条熟悉的身影横挡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