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5）

    没有大年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这一晚我被老姐限制了上网的权利——其实我自己也没有这个心思，怕再遇上狂风会无话可说。但是越来越平淡无味的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实在引不起我任何看下去的兴 趣，不时抖出的一些并不出彩的笑料教观众强颜欢笑却又无话可说，妈的这些吃人民种的粮食拿百姓捐的钞票的腕儿们什么时候能为大伙儿做出几个真正好点的节目？
　　一年的时光就在老姐包的饺子和响亮的鞭炮声里悄悄对我们说了Bye-bye……往后的几天分外平静，正月初六我送老姐踏上了回程的火车。
　　汽笛声终于载走了她满含担心的眼眸，我的日子又回复到了以前的老样子。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逛街购物散心出游，日子一天天无聊扯淡地从指缝间滑过去，什么都不曾改变。唯一的不同是不经常上 网了，网络在我的生活中被刻意退居到可有可无的位置。电子信箱里还会收到狂风语气如常的E-mail，夜深时也会接到他不期而至的电话，在线上相遇我们一样可以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只是，他再没有 提过来找我之类的事情，我们彼此之间小心翼翼地过保持着一种近似压抑的坦然。
    
　　转眼已是万物复苏的初春三月，人的心情也似乎随着渐渐变暖的天气不再那么阴霾。礼拜日虫子来叫我一起给她的儿子去买春装，反正一个人呆在家也确实丫的寂寞无聊，想想大街上久违的亮晃晃的阳 光，我欣然而往。
    
　　快要五一的街头比平时更多了一分熙攘，熏人欲醉的春风拂面而来，空气中洋溢着或远或近的欢声笑语。虫子手 扯刚满3岁的儿子，带着一脸的母性光辉 跟我絮叨她育儿的艰辛，从她话中我听出了一种作为母 亲的幸福和满足；看着小家伙粉雕玉琢的脸 庞，听着他奶声奶 气的问这问那，感动和嫉妒同 时在我心中泛滥，奶奶的，我也 是混了快三十年的人了怎 么偏我什么都没有。
    
　　“想不到咱调皮的虫子姑娘也有安静慈祥的一面，母爱真是伟大。”我笑道。
    
　　“别笑我了，怎么也得跟自己儿子做个榜样啊。”虫子抱起小家伙，“说真的弯弯，你就准备这么独身过下去吗？天下又不止他一个男人。”她指的是宇。
    
　　这我会不知道？我丫的又没病干嘛不想成家生子享受天伦之乐？可我也绝不迁就，没有感觉没有爱情的婚姻我宁可不要也不愿冒险去尝试。
    
　　“缘分不到呗。”我故做轻松，“其实单身有什么不好的，自由自在谁也管不了。”
    
　　“想做一辈子单身贵族呀？真有你的。”虫子笑 。
    
　　“单身当仁不让，什么狗屁贵族就免谈了。”
    
　　“哈哈……丫的你就和我腆着点吧，省得教坏我宝贝儿子。”
    
　　虫子是乐天派，属于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翻来覆去想的那种人，我很容易就把话题转移开来。边闲聊边转进一家童装屋，打眼就看中了一件嫩黄色前开门的连帽衫，我跑过去拉起来越看越爱，回头想 叫虫子……当目光触及又被推开的玻璃门那一瞬间，我怔住了。
    
　　进来的是一对夫妇，妻子怀中抱着不足半岁的婴孩，而那个手里掂着奶瓶的丈夫——赫然就是狂风！世界真大，所以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发生，世界又太小，随时都会让我们碰到最不愿意记起的人。
    
　　我眼前猛然间变得漆黑，思维随即停顿成了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慢慢凝固，冰冷的感觉一直从心底传到指尖，拿在手中的衣服“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看得出狂风也很意外，惊愕的目 光定格在我身上几秒之后才惶然移开，追随妻子快步进了展示婴儿装的套间，那短短几秒的凝视中，喜悦、惊慌、期盼、愧疚、解释、挣扎……各种纷乱的成分在他眼底交互流露，可惜我变得迟钝的感觉已 经读不懂其中复杂的含义、破解不了他心灵的密码了！
    
　　虫子听到声音从一个衣服架子后面转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弯腰拾起了掉在地上的童装。她抱着儿子走过来拉起看了看，惊喜的说：“呵，这个不错，姐们儿真有眼光，就它吧！”说着就要去付钱走人。
    
　　我急忙拉住她：“再看看嘛，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呢！”
    
　　“呀呵，难得你也有细挑的时候，那就慢慢看吧！”
    
　　心不在焉地陪虫子继续转着，思绪茫然。他们夫妻进来的时候我隐隐约约注意到了那女人的神情，她脸上透出的那种满足幸福和虫子脸上的一模一样，那是生活在一个美满家庭里的女人所独有的吧；而 狂风——我的心中不禁又是一阵抽痛——从他的亦步亦趋和手里的奶瓶看来似乎也很满足这样平和安宁的日子。我拉着虫子留下来的目的又是什么？是要看看他们的恩爱还是要证明他是否记得我的存在？在 不该留下的时候硬要赖着不肯走开我他妈想干嘛！这叫不叫贱算不算无聊！我居然还厚颜无耻的在他们面前大摇大摆真是自取其辱不可救药！趁早回家吧别把最后的一点尊严也丧失贻尽了！我咬牙切齿地毁 自己！
    
　　“别转了，我看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我突然对虫子说。
    
　　“不是吧你！一会儿一……弯弯？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虫子回头看了我一眼，顿时惊得把说了一半的话咽了下去。
    
　　“没什么，你还不知道我？累点就这样的。”
    
　　“这样啊？！那……那咱们回家吧。”虫子还是一脸的疑惑。
    
　　等她付了钱，我迫不及待的拿了衣服拉着她逃也似的冲了出去。店外灿烂的阳光使我有点眩晕感，我现在只想回到我的小窝里把自己隐藏起来躲开这喧闹明亮的世界，我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