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7）

    残破流浪的灵魂被剥落掉了一直赖以自卫的层层包裹，赤裸裸的暴露在荒凉的空气里。我坚硬的外壳在感情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收缩成岩石般坚硬的心理防线在爱情出击的瞬间土崩瓦解。
　　也许喧嚣俗世里我垂死的爱等待的就是这一刻，象受了诅咒的公主静静躺上千百年只是在等待王子那个使她清醒的吻。
    
　　我失掉了所有的骄傲倔强，我不再否认不再抗拒不再诋毁自己和他人的感受。我等待，惶然而又执着。
    
　　“我和你一样不是本地人，出生在湖南一个小山村，村里只有一所破旧的小学，毕业后同龄人或自愿或被迫都放弃了学业，你无法想象那种环境，一代代人接过父辈们的锄头重复着艰辛而收获微薄的劳 作，生活的重心就是糊口，我不甘心。贫穷的家负担不起我去县里继续上中学的费用，我只能边上学边帮一家包装盒厂做工，白天上课，晚上在幽暗的灯光下糊纸盒，礼拜天再一起送去换取下周的生活费。 中学六年，我换了无数个类似的工作，终于坚持到底考上了大学。”
    
　　“说实话我的成绩不算突出，毕竟心有旁骛。高中毕业我考入了这里的##大学，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我已经很满足了。为了凑足学费，那个假期我拼了命没日没夜的工作，在临开学的几天里我还曾经去 医院卖了三次血。开学后为了每天的生活，我必须继续半工半读。过度损耗加上营养不良使我的身体孱弱到了极点，大学的第一学期我便好几次虚脱在操场上。这种情况引起了本系一位老教授的注意，再三 追问下我把我的经历和现状告诉了他。”
    
　　卖血！！！我心头一阵刺痛，你一直是这么疯狂么？为了目的居然不惜摧残自己！你走的路根本是用自己鲜血铺就起来的！我惊悸地看着屏幕，他的独立执着原来是与生俱来的，漂泊孤傲的经历使他个 性中有一份和我那么融合的郁然不羁。
    
　　“听了我的诉说，老教授很感动，对我的执着大加赞许，开始常常在生活上关心我，把我叫到家里吃饭。慢慢的我知道老人家已经七十多岁了，儿子是下乡知青，回城的时候带回了刚满半岁的孙女，孩 子的母亲因为条件限制死于难产，回来后没几年儿子也患了肺癌早早撒手而去。所以，老教授把孙女带大后索性让她学了医。那个时候孙女在外地上学，空空的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守着，所以希望我多来坐 坐，陪他说说话。再后来我就见到了他的孙女，也就是我现在的妻子。”
    
　　“见到她是在第一个暑假期间。那时候学校寝室已经封闭，而我必须为下学期的杂费工作，老教授就说家里有空地方让我住过去，与此同时小曼——就是她——也放假回来了。她是一个矜持内向甚至可 以说淡漠的女孩，陪老教授说完近来的情况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我们整整这个假期几乎没有说过几句话。后来每到假期我们就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慢慢的我们的关系变得自然而接近，我觉得她身世可 怜，总把她当妹妹一样关心爱护，她偶尔也会叫我一声大哥。”
    
　　好一段青梅竹马的往事！我虽然明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嫉妒的理由，还是不由自主的一阵冷笑。
    
　　“后来我们先后毕业，她回来去了医院，我通过努力也终于实现愿望留了下来。工作后我虽然自己有了住的地方，还是会时不时的去教授那里寻求一下家的感觉，帮他们做点体力活。小曼也经常在我来 的时候准备一些我爱吃的菜，抽空帮我洗洗衣服什么的。我们好象一家人一样互相照顾。老教授那时候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卧床不起，小曼每天都要给他扎针维持。”
    
　　“老人家临逝那几天，我和小曼一样，天天请假守在他的身边，老教授对我的帮助太大，我已经把他看成了自己的亲人。那天早上我又去探病，走到教授房间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说话，而且提到我 的名字，好象是教授在和小曼说既然喜欢就不要隐藏，我当时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老教授那天的精神特别好，见我来了就让我坐下来，告诉我小曼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虽然她不说，但是他看得 出小曼喜欢我，希望我能替他照顾小曼。”
    
　　“老教授直到去世也没有追问我答不答应，我知道他不愿意勉强，只是把这件事给我们提出来。我在他临终那一刻也没有叫他一声爷爷。我和小曼后来平淡的结了婚，平淡的过到现在，似乎一切都那么 按部就班。我们没有谈及过爱情，我甚至没有想过她到底爱不爱我。只觉得我即便不爱她，也有照顾她的义务，就算现在也是一样，虽然我爱的是你。”
    
　　“弯弯，我知道你故意作出冷酷无情甚至低俗不羁的样子，只是为了更好的隔离自己不会再次受到外界的伤害，在我看来，你本质上其实是脆弱的、善良的。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明白我的处境，你是 我这一生真真切切感觉到爱的女人，可我对小曼除去婚姻还有这样一层不能放手的因素。我不愿做任何一件伤害到你们的事，可事实上你们两个在同时被我的所作所为伤害着。”
    
　　“我想我必须面对了，现在我告诉你你所不知道的这些，一会儿下线我一样会告诉她她所不知道的。如果她不同意，弯弯，我们……我们就这样别过吧，我将永远消失在网络上。如果她和我一样对这段 婚姻只是一种责任，那将是我们三个人的春天！”
    
　　原来人人都有无奈的悲哀……我眼前又浮现出童装店里那个淡漠脸庞上闪耀着和虫子一样的光辉的母亲，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亲人，我还要她再失去唯一的丈夫么？第一次，我不是仅仅为了泄愤而是发 自内心的谴责起自己来。
    
　　我开始给狂风回话：“让我也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吧！狂风，我现在明明白白的对你说，你对我的推测全都是你自己一相情愿的结果，我根本就不爱你！我只是一个人寂寞无聊上网玩的，和我互称 老公老婆的我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包括我对你说的往事也都只是故事而已，是骗你上钩的！今天看在你坦诚相告的份上我也把真话撂给你，不要自己装傻了，我可不希望你和老婆分开后来让我不得安宁！ ”
    
　　我狠命地咬着嘴唇不让泪水滴落下来，锥心的痛楚中我打完了这些“真话”，要送出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下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