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开（8）

    再也没有心思和其他人调侃下去。下了线，我把自己深深地埋进浴缸，往下缩往下缩……任温柔的水没过我的脖颈没过我的头顶。我强烈地窒息，残酷地放纵，不可遏制地怀疑——怀疑刚才的一切是否 属实。人常说日思夜梦，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期望造成的幻觉。
　　气息逐渐不能忍受与空气的长时间隔离，思维也越来越纷繁杂乱起来。我猛地扬起头跳出浴缸，水淋淋地冲进客厅打开电脑开始查看聊天记录——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我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终于浮出水面了，我却无法从心底寻找到那份愉悦的感觉。即使小曼离开了，我和狂风就真的能够心安理得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没有丝毫阴影没有一点内疚么……
    
　　赤裸着跌坐进椅子里，闭了眼睛，迷乱的感觉纷纷扰扰向我袭过来。眼皮渐渐沉重，我也只是命运之神手里微不足道的一颗棋子，明天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未知的，思绪越飘越远，我终于昏昏沉沉睡了 过去。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时间飞快地流过指缝。虽然也知道上帝恺撒各归各有是最理智的结果，我却终于还是忍不住每天重复地等待、恍惚、失望，信箱空空如也，QQ同样寂寂无声。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之久，我渐渐淡了心，他说了“如果她不同意，弯弯，我们……我们就这样别过吧”，这也许就是“别过”了。还有一种我不愿相信也拒绝承认的可能——一切都是他虚构的， 而我，又傻傻地为了一个谎言感动得一塌糊涂痴痴等待，真他妈好笑，什么时候你才能彻底醒悟？
    
　　所幸的是这段时间里公司的事多了起来。
    
　　工作依然是是老一套，对我来说唯一能算得上喜讯的消息是公司换了新的董事长，据说是外方投资者亲自点名来接任的，模糊地记得在就职会议上他自我介绍叫林方。
    
　　那个狗日的老色狼终于退下了宝座，交接手续时我故意仰着头从他身边慢悠悠地转了好几个圈，望着我故意挺高的胸脯，我看到他眼里有贪婪有激愤有失落有悲凉，哈，我喜欢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让我 有种小人得志的自得和反咬一口的快感。
    
　　可是这种美好的感觉没有维持多久。这个年轻领导对工作果然是相当负责，短短的两个礼拜，从生产销售到财务公关，里里外外的套路他都亲自摸了一大遍。当然，我对自己的工作能力从没有怀疑过， 即使在感情纷扰的时候我也从未把丝毫情绪带进工作中来，不虞的是我沾沾自喜的财务部工作也难逃其他部门的“厄运”，被他的秘书MISS张“传唤”前去“见驾”。
    
　　轻悄悄地推开董事长办公室裹着真皮的门，林方正在看帐，听见门响连头也不抬就说：“MISS张，谢谢，请帮我取一杯水。”
    
　　我饶有兴趣地看他，使用“谢谢”、“请”这些字眼的领导我原本以为只能在电视中看到。我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茶送到他手边，希望呆会儿对我的工作不至于挑剔得太苛刻。
    
　　握着杯子，他用不太高兴的语调说：“你怎么又忘了，我不喝热茶，只喝冷水的。”
    
　　“对不起，我确实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有点哑然失笑。
    
　　发觉到声音不对，他抬起头来平和地看着我笑：“原来是丁主管，你好。真不好意思我把你当张小姐了，先请坐吧。”他笑的时候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很健康。
    
　　瞥了一眼宽大的办公桌桌面——我曾经坐过那地方，现在比那时候唯一的区别就是整洁了许多。在桌子对面坐下来，我沉默着，等他说话。
    
　　放下手中的卷宗，他开始慢条斯理地审视我：“丁主管，你是我来到这个公司后听到最多的一个名字。”
    
　　我不明白他话里的涵义，于是只微笑了一下。多年来我已经养成了一种程序式的得体的礼仪，或者说是防范手段更贴切点。
    
　　“坦白说，有许多是对你不利的。有人指责你之所以是现在的财务主管依靠的是不正当途径，你的能力和你的位置不般配。”他依旧不疾不徐地说着。
    
　　我知道我现在的眼神一定有了一丝戒备和抵触，因为他看了我一眼突然很严肃地急接道：“听我说下去，丁主管。我只说了前因，并没有说结果。”
    
　　“没关系，林总，您继续说。”我几乎可以猜到是谁说了这些肮脏的话。公司里知道我一点内幕或者曾经做过我“垫脚石”的大大小小的头目都已经被我利用老色狼清除掉了（别说我毒，我只是为了更 好地保护自己）——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知道这些。但是无所谓，如果我不能开始一个新的起点，那我只有回到原来的地方。
    
　　“我翻查你们财务部的帐目时非常认真甚至可以说是苛刻，原因有二。第一、财务工作本身是公司的重中之重；第二、我对你抱着一种好奇，希望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如人所指的名不符实。”林方一边说 一边观察我的表情，目光如鹰隼般犀利。
    
　　我噙着一丝莫衷一是的笑意：“那么结果呢，林总？您是满意还是失望？”
    
　　“我是迷惑。”他的眼里明显闪烁出了一点放松的意味，“象你这样的工作能力，要升迁应该是顺理成章的，怎么会走一条非常之路？当然，我只是说如果传言是真的话。”
    
　　KAO！根本就是在绕着圈子套话，我挺直了脊背，按耐不住自己尖锐 的语气：“林总，如果你 叫我来只想 求证传言是否 属实，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是 真的。对于你前 一个问题我想 我的解释对 你是没 有用的，因为你 根本不会理 解，在这样一个 环境里，能力的 体现还 要有相应 的地位 做舞台！”
    
    
　　我毫不退缩 地直视他，感情生活 我已经接近崩溃的 边缘，如果事业 也执意要离我 远去，我无话可说，只有 在接受的时候 尽量多维护自 己的残缺的自尊。
    
　　“不不，你误会了，丁主管。我所看重的是我下属的工作能力而不是升迁途径，对你个人及财务部整体的工作，我持肯定态度。”稍微沉吟了一下，他接着说道：“可能因为我确实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 生存过，所以我叫你来有一大部分本意是想弄明白这个‘为什么’，如果这伤害了你的自尊，我愿意向你道歉。”
    
　　道歉？我有点质疑自己的听觉，惊疑地注视着他的瞳孔，在那里我看到一片坦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性化领导方式”？
    
　　他突然轻笑起来：“丁主管，你的神情让我对自己的外表很不自信。”
    
　　气氛骤然一松。他看起来不会比我大，可是现场控制能力却使我望尘莫及，他应该属于任何时候都不允许自己冲动的理智型男人。
    
　　“当然不会，”我识趣地配合他笑了两声，“那么，你想要的答案应该得到了。对财务部的工作还有什么具体指导吗？”我把话题带入正轨。
    
　　……
    
　　离开林方办公室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我的工作距离摆脱裙带阴影真正走上事业正轨的那一天正在慢慢接近。
    
　　希望失落会被崭新的工作激情所覆盖，这份让我混混噩噩的感情纠纷将不再占据我整个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