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想首页

我轻轻的敲门之三      

老木文集 [开心] 2008-07-30 06:15:57 星期三 晴天 查看:431 回复:2 发消息给作者

    
    那个电话其实不是老素打来的。姐夫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一切仿佛都是幻觉,在半醒半梦之间,天边已经泛蓝。
    老素是谁?
    姐夫就这样念叨着,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走进了洗手间,哗啦啦一阵水流声,如释重负。盥洗台上方镜子里一张疲惫的老脸,皱褶沟壑一样壮观;一对眯缝的小眼长期睡眠不足的缘故,充满了血丝——眼角两块黄色的眼屎,姐夫伸出枯瘦的一只大手试图拭去那秽物,可是抹了半天也未能奏效。姐夫茫然的僵持着脸上古怪的笑容,凑进了水龙头喝了口浓郁消毒粉味的自来水,然后仰着脖子,呵呵着,最后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这个城市污染的已经不能生活了!
    姐夫自语着,以职业的敏锐触角,感受着城市的脉搏。他知道上游的某个水库水质已经一天天恶化了。去年他和研究院的几个小毛头去查勘了一次,回来还给市长写了篇一万多字建议书。可是那个市长每天躲在他的劳兹来斯里,奔走于酒店和酒吧之间,瘦的只剩下躯骨架。姐夫为他可怜了几个晚上,没能把另一篇文字寄往某个部门去。姐夫知道,是自己老了,是自己没能跟上趟儿。上个月,姐夫当年的那个上个世纪中叶留苏的现在已是满头鹤发的导师,在第六位娇妻的搀扶下,顺道来看姐夫这个当年的高足。那小娘子也许只有25岁,不,是22岁!姐夫敏锐的察觉到,那个他不得不叫师娘的小娘子至多也不过22岁。与此同时,姐夫还感到了,在与老师的谈话中,有一股针刺般的绝对不是含混的目光,是射向姐夫的。姐夫明确知道自己真的赶不上趟了。是的。姐夫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面对这样的目光,生理上有细微的变化。姐夫于是知道自己已经把整个儿交给了姐姐。虽然,这个意识觉醒得有点晚了,但姐夫显而易见的也是一针见血的暴露着自己的这个从来没有好好明白的心理过程。这个过程曾经和现在折磨着姐夫,使姐夫在每一个早晨、每一个撒尿的瞬间无比清醒的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其实很多余。
    在喝着昨晚那盆剩稀饭的时候,姐夫还是不能摆脱里似梦非梦的情景。
    那个叫老素的家伙有一搭没一搭的时不时的打来电话。姐夫就是不能确定那个老素究竟是谁。也许那次手术之后,真的有失忆的可能。但那个大胡子大夫用绝对保证的口气安慰姐夫,说这样的手术就象切一棵葱那么简单,又譬如,杀一只鸡或者杀一只鸭子之类的。反正姐夫上了贼船,死活由不得自己。在自己给自己签字的一刹那间,姐夫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街道小胡同里。那个和他并肩的娇小的女人在某个老太太的反复的审视下把两个红本本递到了姐夫和那个娇小的女人手里。那个时刻,姐夫感觉自己高大了很久,飘飘的,有一股冲动。
    可是那个老素究竟是谁呢?
    姐夫喝下最后一口剩稀饭。姐夫知道粮食来之不易。姐夫舔着盆底的残羹。目光移向了那幅自己临摹的油画。任伯年看着姐夫,深邃的目光,穿越了整整一个世纪。这个沧桑的老东西,就这样和姐夫对峙着,姐夫脊梁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姐夫把那个从西藏带回来的饭盆推在了一边,摊开纸继续写他的回忆录。
    令姐夫困惑的还是二十至十岁之间这段模糊的记忆。姐夫不能确信的是在这段时间里,姐夫在哪里生活过。这样的回忆事实上真的很痛苦。姐夫也知道,和姐姐的这个过程应该也是从那个时间开始的。姐夫依稀记得的只有那个娇小的女人以及什么推土机什么诗歌还有什么爱情小说。
    在某个施工现场姐夫被挤在了墙角,那个调度尿了一裤子。也自此落下个什么衰竭的毛病。姐夫知道这不能怪她,姐夫知道姐姐是个好女人,在一千零一夜的温柔之后,姐夫什么也做不了。姐夫着急的时候就读姐姐写的爱情小说。是呀,姐夫终于记起了其中的一个片段。在六楼的某个窗口,姐姐象燕子一样飘了下去,姐夫伸出的手在六楼窗口的外面写意成一幅抽象派的作品。是的。是马蒂斯的风格。草地,一块席地的帐篷,姐夫和姐姐赤裸着。姐夫怀里的曼佗罗以及无花果的叶子,还有梧桐树,正午的阳光。姐姐伸展着的肢体,在草地的梧桐的树下,燃烧着的头发,凄艳成一朵晚秋的六月雪。
    姐姐象燕子一样在空中舞蹈,姐夫伸出的手,以及骤落的雨。是个雨季。雨来的很快,几乎没有什么先兆。姐姐吃了一惊,舞蹈的翅膀惊讶成飘零的梧桐的叶子。在某个屋檐的下面姐夫湿湿的,头发耷拉在脑门上。姐姐用温柔的小手抚摩着、抚摩着。姐夫徜徉在雨季里。姐夫很安详的在屋檐的下面、在姐姐的怀里、在那个片段里:草地以及草地的帐篷。
    姐夫就这样冥想着,也许时间上已经不能完全吻合了。那个时候天气很好,姐姐写的诗歌也很好。姐夫在推土机手面前很腼腆。高大的姐夫很少有说话的机会。肌肤在姐姐的赐予里过活,是姐姐的一个孩子。姐姐就是这样喜欢用握转向杆的小手抚弄着姐夫的头发。姐姐的头发亮黑着夜晚的光辉,姐夫很沉醉。在有烛光的暗夜里姐夫把姐姐拥进怀里。娇小的姐姐静静的躺着,圣洁着。姐夫在暗夜里穿透姐姐的每一寸肌肤。姐夫在喘息里朗读姐姐的那个片段,显得很滑稽。姐姐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姐夫很希望看见姐姐的睫毛,姐夫渴望吮吸姐姐睫毛上的露珠。这个可笑的孩子,是姐姐永远的孩子。姐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在暗夜很响亮。
    夜里,姐姐分娩了。姐夫在慌张里,大声朗诵着姐姐的片段。姐姐躺在一片红色的背景里,没有痛苦,也没有微笑。姐夫感觉自己的腹部也是涨涨的,有一股力量在涌动。姐夫紧紧抱着姐姐,抱着一团血红的花朵。
    早晨的太阳底下,姐姐抱着刚刚分娩的一只燕子,母爱的光辉浴着姐姐。姐夫事实上已经睡的很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那个早晨,姐夫走了出去。行囊里只有一本姐姐的诗集。姐夫不知道走向哪里,姐夫就这样走了整整20年。
    也许只是一个早晨的缘故。那个老素再次打来电话。姐夫知道那是一个娇小的女人,姐夫的记忆里,这个女人在深夜叶子一样飘过姐夫的湖畔。不过,姐夫不知道这个老素与那个娇小的女人有什么联系。姐夫就是这样在每次的电话里,困惑不解。
    是的,是失忆了。姐夫偶尔这样想着。
    可是姐夫的回忆录还是没法动笔,姐夫不能确定这二十年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那些女人的欢笑声会时不时的导入姐夫的记忆,然后喧嚣,直至把姐夫淹没。
    姐夫总是不能确信自己时常在某个温馨的红色的草地上,那些六月雪还有燃烧的梧桐的叶子。对面的女人,迟疑着,凝视着姐夫。姐夫知道那个女人消耗了姐夫的很多精力。姐夫曾经为了这个女人,纵欲无度。姐夫躯壳里的思想有一些就来源于一次次这样的欲望。姐夫的很多哲学观点在这样的欲望里崩塌了。
    那个娶了第六个老婆的导师,是姐夫的全部精神支柱。他在那个小师娘的针刺一样的目光里,感受了姐姐的存在。
    姐夫突然觉得那个娇小的女人和小师娘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姐夫恍惚间也似乎明白了那个叫老素的女人其实离自己很近,就在某个早晨,姐夫找出了大昭寺杰旦喇嘛赠予的钵盂,这个神器伴随了姐夫的一生。因为姐夫已经很分明的感觉到了某种即将来临的就要来临。
    是个女人!
    姐夫从记忆里猛醒似的。
    (未完待续)
    
    
    

顶一下(37 写日记 20804 24477
分享排行

 

 

留住已经逝去的峥嵘岁月 记住曾经绽现的万种风情 在记忆即将淡漠的时候 来把这些重新回味

Copyright (C) 2008-2014 www.juexiang.com, All Rights Reserved.

京ICP备2023001011号-3   京公网安备11010802011908号

客服QQ 1017160561 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 13148464312 邮箱 101716056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