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局的故事——

    “他长我七岁，括号，但长得绝对比实际年龄年轻；他个子不高，括号，当然比我高；他不是很有钱，括号，但足够我们日常开销；他和爸妈在一起，括号，但他自己住楼下，有一室一厅……”
     “拜托，”我打断她，“你把括号去掉好不好，这是他的缺点？”
     “可这都是事实啊，优点我还没说呢，比如心眼好、善良、不懒啊，等等等等。够不？”
     “你都铁了心还叫人家帮你‘审查审查’，开什么玩笑。”我有些不耐烦。
     “帮帮忙，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只是我一厢情愿，还没和他挑明呢。这一年，你还不是忙着打动你心中的白马王子，抓住你真有难度，小女子寂寞难耐，找个感情寄托还不行啊。”
     “感情寄托？你都非他不嫁了还叫感情寄托？从实招来，起因，经过，结果。”
     “你真的想听？”
     “废话，帮我开听可乐，再拿包米花，有吃有喝还有故事听，这才是享受。”
     娜娜无可奈何，谁让她只有我这么一个死党。不过我一直就怀疑她有没有交男朋友的那根神经，追他的男孩子有好几打，她连试验期都不给人家。了解她的人说她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不了解的人就说她自命清高，眼高手低。这一年，我为我的另一半辛苦得不得了，还真忽略了她。真不知是何方人士，这样让她为之倾倒，口口声声非他不嫁。嗯，看来这是个小说的好素材，娜娜，我可要算计算计你了……
     “发什么呆！”冷不防我被一纸袋热乎乎的爆米花砸中了，怀里也多了一听冰凉的可乐。
     “我问你答吧，免得你颠三倒四的。”
     “好啊，问什么？”
     “姓名、年龄、学历、工作、收入、家庭组成、婚姻状况。”
     “查户口啊，这个人你认识，老见面呢。”
     “真的？谁呀？”
     “咱们老师，史老师。”
     “噗――”我一口可乐都喷到了地上，“你说什么？史平？教计算机的？”
     “是！你激动什么呀！我就知道你不会理解，那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吧。”娜娜对我的态度极为不满，白了我一眼低下头去。
     “别生气呀，我没别的意思，可……他是老师啊，你不会是看《窗外》走火入魔了吧。”
     “我不跟你开玩笑，我知道师生恋很少有人能接受，结果也很少是幸福，但……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娜娜脸侧着靠在膝盖上，长发及地，眼睛里透出一丝忧郁。
     “那和他一样优秀的男孩子追你你为什么不接受？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情，你确定你爱他？”
    “我不知道，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从来没有这样在乎过一个人。我原来只想把他当哥哥，可后来，我就控制不了了。看到他我就会有一种冲动，想对他说‘我喜欢你’。我也想让他注意我，他的课，我每一分钟都聚精会神。你还记得吗，上学期结业，我是全班最高分，我是为他而学的。”娜娜认真地看着我。
     “那这一年你在做什么？”我问。
     “写信给他呀，三天一封吧，写好了就趁他办公室没人时放在他桌子上，该有好几十封了吧。”说到这儿，娜娜一脸甜蜜的微笑。
     “那他有回信吗？”
     “没有，一封也没有。我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只要他肯看，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我会慢慢打动他的。”娜娜的语气很坚定。
    那天我们又聊了很多，娜娜给我讲述了一年来她为他所做的一切。我真的很佩服她的毅力与耐心，她把所有的关怀都倾注在他身上了，并且不求回报。这种追求的方式确实很有效，但太辛苦，娜娜没有经验，又不好意思问我，受了委屈只好自己承受。她说，这一次她要完全凭自己的力量去争取幸福。可我，却有着隐隐约约的担忧。
    一年过去了，我和娜娜考上了不同的大学，我学中文，她学英语。环境的改变让我们的联系少了，但我们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因时间而淡漠，更不会因为距离而消匿。那天，收到她一封长信，信中说了他们的故事和她的现状。
    
    郁郁：
     你好吗？突然想给你写信了，想告诉你我和他的故事。我们现在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不可思议，是吗？我也好象做梦一样，可这确实是事实，听我说，好吗？
     现在回想前两年，我怎么也弄不清我哪儿来的那么大耐心，居然可以包容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女朋友。他不是那种安定的人，有一颗不愿被束缚的心。就是这种自由的原则让他身边的女孩一个一个走掉，因为他无法给她们名份。谁又愿意不明不白地付出自己的青春呢？我也应该算是个保守的女孩了，我也应该在适当的时候对他提出交朋友的要求，我也应该想要他承认我做他女朋友的，对吗？但是，每次想到他，我都觉得，能和他在一起，已经是我的幸运了，我好象一点也不在乎我是否会成为他所承认的女朋友。也许，就因为我不追着他要名份，我们的关系才会发展得如此迅速。他认为我不是个一般的女孩，我却不这么想。说实在的，女生有的毛病我都有，而且我对其它男生都很冷淡，很挑剔，唯独对他，对他我只有包容。有时候我都问自己这是为什么，怎么会对一个人如此迷恋。他比我大七岁，又是我老师，按理说我对他应当只有尊敬才对，可是我的心里从来就当他是和我平起平坐的人，没有一点距离感。
     高三上半学期我们已经有了交流，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会让我到他家里坐坐。说他的家家徒四壁一点也不过分，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一个沙发一个衣柜和一台电脑外，连张椅子也没有。他的厨房只有烧开水的功能，他的墙白得连只死蚊子都没有。我们席地而坐，喝茶吃零食，聊我们都感兴趣的话题或是我的生活他的生活，那种感觉，真的好极了。我们的思想几乎完全相通，根本没有什么障碍。每次在他身边，我都想告诉他我爱他，但我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我知道，我们的感情，不该在这时候萌芽，他不会允许我也不能放纵。所以，我没有暗示也没有表白，和他保持着距离。这种感觉真的很痛苦，自己所爱的人就在眼前，爱字却不能说出口。郁郁，你能理解吗？
     高三上学期期末我考了第四，和第三只差0.5分，你们都奇怪我怎么还会哭得那么伤心，其实我并不是不知足，只是因为考前我和史平打了赌：如果我这次跻身三甲，他就要保证在我高考之后陪我出去玩一次；如果我没有，他将不会再理我。可能是我太自信了吧，骄兵必败，那次考试我输了，最让我害怕的是史平会不理我。那几天我失眠，整天在想如何跟他说，当我如实告诉他我的成绩及名次时，我面无表情，就象等待最后判决的罪犯一样。他只说了一句：“结束吧。”我忍住眼泪跑回家，我不想他认为我说话不算，我要用事实向他证明我的实力。
     整整一个寒假，深埋在心里对他的爱我以为已经冬眠了。没有联系，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冷漠的日子，我不再要求，他也没有任何问候。我疯狂地学习，试图用书本填补每一分钟，但当我不得不面对寂寞时，心底只涌动着一个名字――史平。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他，但每一次告诫都只不过是又添了一份对他的思念罢了。
     他真的打动了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或者，还包括未来。
     寒假的最后一天，我真的忍受不了了，我给他打了电话。我们说了好久，现在却只记得一段了，他说：“傻孩子，干嘛跟我这么较真啊，我一直在等你给我打电话，你尽力就好，我不在乎你的名次。我保证，不会不理你的。”当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我觉得他对我太宽容了，那时我就发誓一定要考上好大学让他高兴。
    高考前放假的第一天我去找他，他脸色很难看，象是有事，但怎么都不说。而后他接到了一个传呼，神情更加恍惚，在屋子里充满呛人的烟雾后，他低低地开口：“Game over。”说一直跟他在一起的女生让他复台，却只留下一句“我心已走远，切勿再联系”。我知道他在犹豫，是让她从此走出他的生活还是去挽留，沉默之后，他说，一切都结束了。我不知该怎么劝他，他却问我：“你还会坚持多久？我的生活中陆陆续续走了很多人了，习惯了有她们的生活，一走还真别扭。”我当时真有一种冲动想告诉他我会爱他一辈子，但我还是轻描淡写地说我会一直拿他当朋友，直到我烦了为止。他无奈地笑了。
     我真的很信缘份，在我生日那天，他调离了咱们的学校，凭自己的力量进了中央电视台。他问我过生日要什么礼物，我觉得，这就是最好的礼物，我们一同离开我的高中，开始新的生活。而他正式在中央电视台工作的那天，我收到了一外的录取通知书。我好感谢老天给我这么多惊喜。郁郁，你为我高兴吗？不要怪我现在才告诉你这些事，他不希望我们的关系被外人所知，但你对于我，真的是很重要的朋友，我给你所有的信任，也只有你，能和我一起分享这份快乐了。
     大学的生活很让人兴奋，我现在是支书，日子过得很充实。你呢？约个时间吧，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
    一个月后，我和娜娜终于见了面，她那漂亮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我惊异于她的变化。
    “是他，对吗？”我试探着。
     “郁郁，我是不是对他还不够好，是不是还不够包容，还不够听话？”她的声音有点哽咽。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他失踪了，他不肯见我，他不肯见我……”
     “为什么？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军训回来他就不见了，他家电话什么时候都没有人接，呼他也不回，谁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娜娜的眼睛罩上了一层水雾，失神地望着窗外。
     “傻瓜，史平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轻易伤害别人的。相信我，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或许他没来得及通知你，你去军训，他怎么找得到你呢？别胡思乱想了，我帮你找，好吗？”我有点担心娜娜，她用情太深了，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里也很难受。
     我撒开了我的关系网，三天之后，我见到了史平。我开门见山：“史老师最近在忙什么？萧娜一直在找您。”
     “你和萧娜很好？”他反问我。
     “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您和她的事她也只告诉了我一个人。”
     “她都和你说什么了？”史平明显有些不悦。
    “您别误会，我们虽然是最好的朋友，彼此也还有所保留，尤其是在这件事上。我只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朋友一天一天……”我一时想不起用什么词来形容娜娜现在的状态。
    “她现在怎么了？”史平换了一种关切的语气。
    “很不好，她在胡思乱想，没人劝得了她，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希望……”
    “你想让我怎么样？”史平抱住双臂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说了我不过问您的事，我只是来告诉您萧娜现在的状况很不好，至于怎么解决就是您的事了。”
     “我考虑一下，别跟她说你找过我，我也不希望有再多的人知道我跟萧娜关系不错，这样对谁都不好。”史平一字一句地，很严肃。
    “我保证。也希望您不会让我失望。”
    走出他办公室，我松了一口气，我能看出史平是在故意躲着娜娜，凭娜娜自己，恐怕这辈子都甭想找到他。我不知道这个忙帮得对不对，事已至此，我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了。
    我和娜娜再见面的时候，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在麦当劳里，她买了薯条和红茶，本来我是不喝茶的，可她说茶能让人清醒，那种苦能诠释很多事。
    “事情过去了吗？”我笑着问。
    “也许吧，我们的关系还在发展，但未来谁也看不清，走走看吧。”她的言语中透出无奈。
    “想过放弃吗？”
    “想过。有点累了，可又不甘心，二十多个月都走过来了，什么苦也受了，现在放弃，我……觉得不值吧。”
    “你觉得你追他就值吗？”我一直在和她唱反调。
    “欲罢不能，没法子用值不值来定义我们的，我们，我们之间的感情吧。”她似乎很小心地选择词语来表达她的意思，“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傻的，居然奢望去抓住一颗不安定的心，我爱他，但这种爱未免也太苦了，就像这杯茶，我以为我可以很脱俗地面对他，让他感觉我和其它人不一样，但最后也还是不能免俗地希望他承认我是他女朋友，希望我们有一天能堂而皇之地牵手走在街上，坦然面对所有熟人的目光。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他不会给他身边的女孩名份，我也不例外。”说到这儿，她叹了一口气，眼光落在手中的纸杯上，那双曾经很亮很纯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无奈。
    娜娜确实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天真得可怜的小女孩了。她选的路，漫长而又曲折，谁也不能预知未来，但可以把握现在，娜娜说她已经接受现实了。史平是个好人，他看得出来娜娜对他情有独钟，但他不想让她这么早就被爱情束缚。况且世事多变，娜娜还没有完全走入社会，他也不希望两个人的下场是分手，所以他决定躲开娜娜，但被我一搅和，和娜娜谈过一次后他还是动摇了。他不再拒绝娜娜，但还是主张顺其自然，过一段时间，两个人都觉得合适了再确定关系，否则就不了了之。娜娜接受了他的建议，她在坚定自己立场的同时也在进一步说服史平，她相信，总会有一天，史平会对她说“我爱你”。
    这也许会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因为主人公都还在努力适应着对方。况且二人之间的关系也不能简单得用一句话概括，确定了关系还可以分手，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只要他们还都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的故事就没有结尾……
    P.S:最新消息，史平和他妈妈谈过这件事，据说他妈妈不反对他和比他小七岁的女孩结婚。我想，可能不用等到大学毕业就能看到娜娜和他出双入对了。再次真心地祝福娜娜美梦成真，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