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来过，却也走得匆匆——

    面前那一小杯咖啡已经凉了，在小勺的搅拌下，中心白色的气泡们旋转着，不断地破碎又不断形成。我仍没有要把它们喝下去的欲望，只是一味地用勺在杯子里画圈，勺子从杯底划过，发出很难听的声音，于我恶劣的心情真是雪上加霜。
     我的对面没有人，整个咖啡厅里也只有我一个顾客。老板娘在柜台后打着电话，嗲声嗲气的声音不时传入我的耳朵。浓妆艳抹的女招待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血红的嘴唇与她苍白的脸反差鲜明。我推开一口未动的咖啡，“小姐，结账。”“五块。”女招待走过来，我似乎没有看到那片鲜红有任何变化，声音已经传进了我的耳朵。
     走出咖啡屋，一阵冷风袭来，我下意识地耸肩缩脖，却还是有一些灌进了我的衣服。我一激灵，好象听到有谁在叫我的名字，又怕是冷风刺激神经出了问题。我向东迈出了一步，却的的确确听地到背后有一个声音在叫“郁郁”。
     于是，我重又坐回温暖的咖啡屋里，一切依旧，只是我面前，多了一个他。
     “这名字真不错，‘柠檬树’。有一首歌叫这个名吧，听过吗？”他干笑几声。
     “你是不是健忘，还是你真的全忘了。两年之前有人逼着我学过这首歌，苏慧伦的，‘你说对爱太专注，容易孤独’，有人很推崇这句话。”我冷笑。
     “哦，是吗？我忘了。”
     “我倒想问问你，你还记得多少？”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这就是你找我谈话的目的吗？不必了，两年我们没有说话，我不是也过来了吗？你不是过得也不错？干嘛画蛇添足地在毕业之后还要找我？”我一字一句冷冷地说。
     “我……我不过是想缓和一下咱们的关系，咱们还可以做……普通朋友嘛。”普通两个字，他说得好轻松，我却觉得心里越来越堵得慌。
     “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小姑娘了，请你也不要用这种天真的心态和我说话。如果你换作是我，你会把所有的伤害一笔勾销吗？你会不计前嫌同你的‘前男友’做朋友吗？你会忘记所有的往事吗？”我感到我的眼前有点模糊。没有想到，我对他仍然难以释怀，我本以为过去的事在两年中已经褪色淡漠了，我可以坦然面对他，这个给我爱也给我伤害并改变我人生观的人。但现在，我才明白，我绝对无法以一种平静的心态对待他。两年中，我们在同一个教室学习，但却没有说过一句话，每一次的目光相遇都以他的逃避结束。明明是心里的恨逐日累积，我却以为我也在接受现实。如今这个给我诠释幸福又让我恶梦连连的人就坐在我面前，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断上演，清晰如昨。我无法压抑自己心中的怒火，更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他所谓的“建议”。
     他双手叉在一起支住下巴，向我微笑，可那笑容在我看来是那么的僵硬、呆板。他的眼光落在我面前的杯子上，一语不发。就这样我们陷入沉默。
     “我――恨你。”我突然又觉得自己是那么软弱，那么需要安慰，连这句话都说得没有底气。
     “我知道。”他的话永远那么简短而且没有内容。
     “我们还有必要谈下去吗？我不会向你形容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再向你乞求安慰，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确改变了我的生活，你的确教会我很多，就算是一种挫折教育吧。现在的我，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了，动心这个词不会出现在我的字典上。也许你的离开并不是一件坏事，是不是？”我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只是它冷得像冰。
     “我知道，我知道你……我知道我曾经……”他费力地组织语言。我依然冷笑，从我认识他起，他各方面就都比我优秀，唯独口才略逊我一筹，也只有在斗嘴的时候我才能找到居高临下的感觉。
     “你不必解释，我也没心情听，我只想再问你最后一件事，你要是能给我说明白了，你就不欠我什么，OK？”
     “什么事？”他终于把目光定在我的脸上，但随即又躲开了。我想我当时的眼神一定是象要把他吞下去，我妈就总说，我生气的时候，眼睛就象要吃人。
     “我想问我倒底是做错了什么，那年暑假你夏令营回来态度就变了，不和我说话，还躲着我。8月28号那天我问你咱们是不是就算分手了，你说‘就算是吧’。后来我问你为什么和我分手，而且还不和我说，只是一味躲我，你每次都说‘不知道’，不知道是理由吗？有什么原因不能说出来，分手也要分得明明白白吧。好，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就不再难为你，决不。”说完最后一个字，我感到有些东西从面颊上流过，我深吸一口气，从容地将它们擦掉。他看见了，想要说些什么，我抢在他之前开口：“别以为我在哭，那只是天真的小女生才用的手段。流眼泪只是我的一种习惯，不带任何感情成分。回答我，为什么？”
     郭潮搓着两只手：“我不知道，我自己都没想明白。”
     “现在是你没有诚意，那就别怪我不给你机会了。”
     “我真不知道。”他急欲为自己辩解，却又没有更多的言语。
    我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郁郁……”他并没有追上来……
     回到家，我依然沉浸在回忆中，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充斥心房。随手打开收音机，张艾嘉的声音飘在了空气里。“走吧，走吧，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也曾伤心流泪，也曾黯然心碎，这是爱的代价。”
     你还敢不敢看以前他写给你的信？我这样问自己。
     一个小时，我全部看了一遍，共计40封。心情急速变化着。开始，觉得有些好笑，后来，便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再后来，想哭，却又硬扛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是他先追我的。那时候，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总在天真地幻想自己那不成熟的爱情会有多么多么牢固。我的朋友都说他配不上我，我却吃了称砣铁了心地对他好，其实只是因为他让我体会了被人追的感觉。
     我们并不像别人想像得那么肮脏。实际上，我们最过分的时候也只是拉拉手，连拥抱都没有。说出来也许没人会信，但这确实是事实。
     可老师却不这么想。她拿我们当做了典型，在全班面前向我们施加压力。并且，把我的父母和他的父母都叫到学校共同商议如何将我们本来纯洁的感情扼杀在摇篮中。更有甚者，同班的同学把我们要好的事用化名写成小说，语文老师便拿到各班去念，直弄得满城风雨。一时间，无数猜疑的目光定格在我们身上。就是在这样的压力下，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让他们说去，我问心无愧。”就是这句话，让我们成了同学羡慕的对象，他们用我们来定义幸福，把我们当成真心相待的标准。也是在那个时候，他郑重地对我说：“郁郁，我不敢给你一辈子的承诺，但我至少会爱你七年。七年之后我们大学毕业，不管那时出现什么情况，我都会尊重你的意见。”也就是这些话，让我对他的所有顾虑统统打消，我也对自己说：“你真幸运，幸福已经在你手上了。”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的认真会让自己伤得这么重。我问他：“咱们这就算分手了吗？”他说：“就算是吧。”那时的我，就象靠着一堵墙而那墙塌了一样失去了生活的重心，而伤我最深的是他居然拿不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他击碎了我所有的梦，却不作出任何解释。我曾经求他、骂他，我伤心、我愤怒，但我所有的行动对他都没有用，他无动于衷。我就像一个独角戏演员孤零零地在舞台上自言自语。最后，我终于累了，心力憔悴。我明确了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将不再理会，并且我认为能让他受伤害的事情最终也只有我在一边暗自伤心，他根本不在乎。我开始问自已这种盲目的报复是否有用， 还是我根本就该及早放手。
     “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让我把自己看清楚，虽然那无爱的痛苦，将日日夜夜在我灵魂最深处。一段感情就此结束，一颗心眼看要荒芜，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若曾真心付出，就应该满足。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只是我回首来时路的每一步都走得好孤独……”辛晓琪的《领悟》似乎点醒了我，冥冥中有一个声音一遍一遍，“放弃你对他的恨吧，你之所以恨他，只因你还爱他但却得不到他。不如放手，放下心中的包袱，给别人机会，也给自己余地……” 。
     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大度的女孩，他给我的伤害我一直铭记于心，而那些美好的往事却总是不合时宜地在我沉缅于恨时冒出头来。我也总为是否原谅他而犹豫不决，原谅他，我不甘心；不原谅他，受煎熬的却又是我。爱情来过，却也走得匆匆，我放不开却又留不住。最可悲的是他的改变让我的人生观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我变得不再相信别人，不再付出真心，得过且过，游戏人间。很多个夜里，当我卸下面具洗尽铅华恢复本来心态时，我一次又一次问自己，我为他而改变是不是一个错误，为了不再受伤拒绝别人的心值不值得。但是，当我面对其它的人时，一种本能的退缩还是将他们拒之于门外，我不敢再对谁动情，我怕又是一个他。
     爱情来过，却也走得匆匆。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他才握着结束的钥匙。我想放下对他所有的爱和恨给自己一个新的生活不能只是自己挣扎，还需要借助他的力量。
     有篇文章说：“有时候盲目的执著不一定值得称道，你应该明白感情的事有时难以预料，谁都有权利在结婚前改变自己的选择，你一定不能明白为什么多年的感情竟如此脆弱不堪一击，有时候”缘分“可能胜过一切道理。当分手已成为无法避免的事实的时候，也许我们每个人所能做的就是在分手的时候尽可能真地对待感情，尽可能轻地伤害别人，尽可能多地祝福对方。”突然，我觉得自己好象想开了许多，爱恨依旧，我却不象以前那样痛苦了。再三思索之后，我毅然拿起电话，拨下了那个久违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