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局的往事

　　这个夜晚细雨迷朦。
　　我和nacy面对面地坐在WOBBLE BAR的两个秋千上。店内的灯光幽黄，手中的柠檬奶露温暖而酸甜。nacy无所事是地打开一本本熟悉的留言本。我的思绪隐约起伏，记忆的碎片漫过我的心海。
　　那一年的寒假我认识了痕。
　　我在生活中很低调。常常在网上发表一些文字抑郁的小说。收到很多回贴。他们说，你的文字实在是太阴沉了；小小年纪不要这么悲观；你想不想认识我……网上这种自以为是目空无人其实又头脑简单的人我遇到很多。但痕是例外。
　　他在我的一篇《只爱陌生人》里回了贴：
　　“If we can not stay with each other forever,
　　Let us kiss, kiss in the wind
　　Give me an embrace,
　　And say goodbye, bye.——痕”
　　我见过这段话。那是在某网站的一篇文章末尾。我无比迷恋这几句话儿，然而痕用了。我给他发了封E-MAIL上面留了我的OICQ。真的不久，我的QQ里出现了他的头像。
　　我和他说话。我问，那英文句子里的“WE”是指你和我吗？
　　很快他的头像闪动起来。他说，有些事物说是却又不是，说不是却又是。你觉得是吗？
　　我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说，我想让他是。我说，好的。
　　他说，出来见面吧。我说，好的。
　　我们竟然同城。约好在WOBBLE BAR见面。他说，这座小城里唯一一家可以喝到菠萝啤的酒吧。我说，这座小城里唯一一家可以喝到热柠檬奶露的酒吧。他说，我在那里等你。我说，好的。
　　那天下着雨。我穿了PARIKINT的冰绿毛衣，围着墨绿的围巾。推门进入WOBBLE BAR的时候我没有紧张没有害怕。我只看见一个清俊干净的男生坐在吧内的一个秋千上。我踩着店主人铺满地板的鹅卵石，走过去，轻轻地对他说，嗨。
　　他为我点了热的柠檬奶露，我双手捂着杯身，暖意从手心散到全身。我的脸红润起来。我们断断续续地聊。仿佛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后来我知道他其实是在Q州读大学，我们相识正逢寒假，他回到本城的家里过年。他问我那些描写自恋，漂泊和暧昧爱情的小说灵感是从哪里来的。我说，音乐和自我。他说，他一直以为现在的女高中生都只是沉迷在早恋的浪漫里。我说，我只是例外，虽然曾经沉迷过，但现在对那些感到无聊。
　　我问他，你平时喜欢干什么？他笑起来，露出整齐白色的牙齿。他说，泡吧，喝啤酒，抽烟还有挣钱。我此时才细细打量了他。深深的双眼皮，长得很好看的鼻子，他用嗻哩水把前面的头发弄得一根根地竖着，穿的是一见CK典型的白色长袖T-SHORT。我微笑，告诉他，我也喜欢饱吧和挣钱，可喝酒抽烟对身体不好哦。我看见他温柔地笑起来。
　　第二天的时候仍然下着雨。我突然说，我们去照大头贴好不好？她说，好啊。我们就冒着细雨穿过马路。细雨飘到我的脸上，仿佛羽毛轻抚，我爽朗地笑起来。他听见我的笑声，回过头来凝望我，然后也和我一起哈哈大笑。
　　我们去照了八张套的大头贴。什么表情都有。我选了一张贴在钱包上。那张上的我笑得像一个小孩子，痕的表情则十分温柔。我说，我喜欢这张。他看了看，指住最后一张说，嗯嗯……其实这张比较经典。上面的我们做着嘻皮的鬼脸，吐舌头，掐眼睛。我被逗笑了。他突然说，你笑起来很好看。这时候我看见痕清澈的眸子里映着我的影子。我发现我开始喜欢上这个高高的清俊的男生。我喜欢和他在一起，看他温柔的笑容，听他纯粹的声音。我知道我和他之间的所有暧昧都不该属于还是高中生的我，但我喜欢他，这就够了。
　　十天的假期像梦幻一般地过着。我感觉自己的心在被一点一点地温润。痕和我去购物，去看电影，去吃PIZZA。是的，我很快乐。但却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仿佛自己的寿命在一天天地枯萎。因为时间在消逝。
　　还是一个飘雨的日子。我们从网吧出来去了WOBBLE BAR。痕说他想再去喝一次菠萝啤。我感觉他的微笑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忧虑，但只是一瞬间，很快又恢复了他以往的温柔表情。
　　店里很空。进去的时候店里正在放Savage Garden的歌，是我喜欢的《Santa Monica》。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干花果的味道。我和痕面对面地注视着，突然闪失掉语言。沉默中只听见Savage Garden沙哑忧郁的声音。
　　似乎过了很久，我仓促地拿起边上的一本留言本，若无其事地翻起来。金黄柠檬封面的留言本。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客人的留言和五花八门的随笔卡通。然后我看见痕挑了一本橙黄菠萝封面的留言本，翻到最后一页用圆珠笔写了一行字，盖好又放回边上。我没有看。我招呼服务生拿来了菠萝啤和柠檬奶露。
　　我把痕的菠萝啤拿过来喝。很美味。每一个清啤分子都含着醇和的菠萝味，不像柠檬那么算，却甜得那么温柔。就像痕给我的感觉。
　　我低头去看菠萝啤液面上白色泡沫。它们好美，但只是美丽瞬间。我看见自己的脸勉强地映在没有泡沫的一小部分液面上。随着液面悠悠旋转，然后开始快速的裂破，裂破。
　　要走了吗？我抬起头来看着痕。
　　是的。今天晚上的火车。
　　我知道这一天的来到。认识你真好，痕。我看见他仍是温柔地望着我，却没有了微笑。
　　就让我们在这里告别好吗？痕。
　　痕沉默不语。我伸出手摸着他竖竖的头发我听见自己的心在哀闷的哭泣。痕，这杯菠萝啤真的非常好喝，非常非常……
    
　　我有些恍惚地坐着“的士”回家。回到家里我才发现，我的钱包不见了。那个贴着我和痕快乐表情大头贴的钱包。
　　之后痕就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QQ里的头像没有亮起过。我曾怀疑，真的出现过痕吗？他是那么亦幻亦真。在痕走了的第二天，我梦到了他。他在梦里与我面对面地站着，我们彼此沉默，仿佛一切言语都是多余。醒过来的时候，我没有留泪，手却伸向空气中，我只是笑笑。不久Wobble Bar里也不再出售菠萝啤。老板说，太少人懂得喝它了。我没有说什么，然后叫服务生上一杯冰镇的柠檬奶露。热的必须要忘记。
    
　　很奇怪nacy今天为我点了热的柠檬奶露，她明知道我总是在喝冰镇的。她说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冷饮。我只是微笑。
　　突然nacy打开一本橙黄菠萝封面的留言本。他翻到最后一页，念起来。
　　“我喜欢这个做在我对面秋千上的女孩子。——痕。2001年1月28日。”
　　时光再次如潮水般地退返。
　　我感到脸上流下两行柔柔的泪水。像手中的柠檬奶露一样，都是温暖的。
　　我告诉自己，往事，不一定都需要结局。
　　（后记：送给H·Z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