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则故事记

    
    上午窗前闲读，选自《阅微堂笔记》的两则小故事十分好笑，介绍给诸友。原文是：
    “乌鲁木齐八蜡祠道士，年八十余。一夕，以钱七千布荐下，卧其上而死。众议，以是钱营葬。夜见梦于工房吏邬玉麟曰：我守官庙，棺应官给。钱我辛苦所积，乞纳棺中，俟来生我自取。”
    翻译过来大致是这样，说乌鲁木齐八蜡祠的一个道士，八十多岁了。一天晚上，他把七吊钱放在席子下，道士躺在上面死掉了。大家议论，认为钱是道士留作安葬用的。夜里，道士托梦给官吏邬玉麟，说，我守的是官庙，棺材钱应该公家给我出。席子下的钱是我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请求你把那些放在我的棺材里，等下辈子我自己来拿。”
    选这篇文字的人说，这个道士真是个财迷，七千钱就是七吊钱，最多卖半瓶好酒，还想着放入棺材，要下辈子来拿。我古文学得不好，读这岀短文只读出个大概，我觉得这里是不是有点误会？如果说七千钱是指七吊或七贯，只相当于半瓶好酒钱，那众人还会议论认为道士是为了“营葬”吗？不够吧？是不是还差得远？我倒觉得这个道士挺清廉的，一辈子，八十多岁，只攒下七千钱，没花完，死了，让人想起小沈阳说的“人生最悲哀的事”。同时，我也觉得这个道士公私分明，说的在理，人家守的是官庙，应该受到公家给安葬的待遇，好比那些老革命，死了进八宝山，那是名分和待遇，确实是要认真对待的。公是公，私是么，公私分明，说不定，这个道士一点都没有贪呢。
    另一则原文如下：
    “客作田不满，夜行失道，误经墟墓间，足踏一骷髅。骷髅作声曰：‘毋败我面！且祸尔。’田不满憨且悍，斥曰：‘谁遣你挡路！’骷髅曰：‘人移我于此，非我挡路也。’田不满又斥曰：‘尔何不祸移尔者？’骷髅曰：‘彼运方盛，无如何也。’不满笑且怒曰：‘岂我衰耶？谓盛而凌衰，是何理耶？’骷髅作泣声曰：‘君气亦盛，故我不敢祟，徒以虚词喝也。谓盛凌衰，人情皆尔，君乃责鬼乎！衰而拨入土窟中，公之惠也。’不满冲之竟过，惟闻背后呜呜声，卒无他异。”说一个佣工叫田不满的，夜里迷了路，误入了乱坟岗子，踩到了一个骷髅，这个骷髅说，你不要把我的脸弄坏了，看我不降祸于你！田不满很生气，说，谁让你挡着路的？骷髅说，不是我挡路，是人家把我放到这儿的。田不满更生气了，怒斥说，你为什么不降祸给那个把你放路上的人呢？骷髅说，那个人运势太盛了，我拿他没有办法！田不满又好笑又好气地说，难道我的运势就衰败吗？你这么欺负人，什么道理？骷髅哭着说，你运势也盛，我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只是想吓呼你一下，欺软怕硬，人世间人之常情，你还责怪我这个鬼么？我求求你把我弄到土窟里，也算你做件好事。
    如此看来，强势的人少受欺负，应了那句话，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人鬼都一个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