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母亲的手更紧一些

    
    这个周六是儿子期中考试的最后一天，一早上，他去学校之后，我去看我妈，朋友给我的炒米，带去孝敬我妈一点。东西不在多少，在于有没有那颗心。记得一副对联：百善孝为先,原心不原迹,原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象我妈这样年纪的人，陪她的意义，远远胜过给她钱。
    二老正在吃早饭，我的到来令他们非常高兴，张罗着要我也吃点，我担心我吃了，我爸就吃不饱了，老两口一般做刚好够吃的饭菜。我于是说吃过了，其实，我没有吃，后来，看到确实有一碗饭将剩在那里，我端起来喝了一半，不然，二老一辈子节省习惯了，舍不得扔，又要吃剩饭了。
    妈说，想买点绿豆面炸丸子，爸说，超市里还有糯米面呢。“就知道你喜欢吃汤圆，想吃还不想买！”妈喜欢揭爸的短。我笑：“男人就这样，越老越小气”，妈也笑，说：“你爸现在就是越来越小气”。我心里是知道的，爸给我东西从来不小气，恨不得把家里好吃的都给我，我不愿意带，他会趁我不在家的时候送去，放在餐桌上。
    本来，我想看看爸妈就回家的，我自己的小家还有要洗的衣服，还要去买菜，还有要打扫的卫生，我还想写点文字，看点闲书，听我妈说要去超市，于是决定陪她，我妈喜欢我陪她逛街，可爸却说，你快回吧，家里有许多事呢。我总感到，我在家里多呆一会，爸就会觉得是耽误了我的时间，会愧疚，会有一点歉意。
    帮妈理了理苍白的头发，整了整衣襟，挎着她的胳膊出门，妈说，你别搂着我，我没老到走不动呢。说真的，我陪我妈去超市，就是担心我妈碰着摔着的，毕竟快八十的人了，我们单位的一个同事，就是有一年的大年初一，在我们要去的那个超市台阶上滑倒摔伤了大腿骨，再也不能上班了，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康复。
    “哎约！老姐姐，出来玩呢？”迎面来了两个老太太，其中那个胖的，双手拉着我妈的手，就差要拥抱了，高兴的不得了，好象许久没有见到的亲人一样，她们停下来说话，我站在一边内心感叹，我妈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嫁给我爸以后，也没有工作，一直持家，后来，爸被打成右派，妈被牵连，下放农村，又做了许多年的农活，农田水利的重活、粗活，妈从没有输给别人。小的时候，我常常在放学后，在暮色里，去迎从田里荷锄而归的倦累的母亲。晚上，母亲在油灯下纳鞋底，我在油灯下抄课文，第二天早上，我们母女俩的鼻孔都被灯油熏得黑乎乎的。后来，父亲平反，又重新进了城，母亲就替哥照看学校门边的一个小杂货店，那个时期，学校的老师和一些学生家长，都和母亲相处的关系很好，所以，现在，只要与母亲逛街，总会遇见一两个熟人，与母亲热热乎乎地拉会呱。每逢这个时候，我就想，母亲一辈子不官不商的，平凡也贫穷，能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和敬重，我到老，能混成母亲这样也就知足了。
    去超市的路上，母亲和我说起了周围几个邻居家的事，东边的老唐，病着，瘦的不成样子，吃点东西就觉得堵，大媳妇也跟别人过了，大儿子现在也有人给介绍了，来吃过两回饭了，也许能成。小儿子从狱里出来了，也带了一个新女人，大闺女离婚到现在，还是一个人，老唐的病，都是儿女给作出来的。东边前排老王家的毛妮，比你小几岁呢，得了白血病，老王老两口都去了上海照顾闺女，家里的门锁有二百天了，听说单位给三十万换骨髓，她两个哥哥的血都能输给她……
    听着母亲叙着这些事情，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感，人世的沧桑坎坷，一切都难以预料，谁能想到，十多年前，东边两家显赫荣耀的家庭会历经这样的变故和磨难呢？现在，唯有把握眼前，活好当下，愿天佑我母，让我和母亲一起的日子长一些，再长一些！
    走在母亲身边，看着母亲被风吹着的白发，不禁又向母亲靠近一些，把母亲的手拉得更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