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时间的无涯荒野中,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刚好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唉,你也在这里吗?”┘
一
出生原来是为了赴一场筵席。
没有主人,却也都不是宾客。我捧着剔透的水晶托盘,小心的穿梭,而又左顾右盼。别人都说我的准备里找不到他们可心的味道,而我自己也不能接受他们五光十色却不禁细味的筵。
我于是慌乱的奔跑,企图逃离。终于在几乎力竭时,又回到原地,心力交瘁,远远地,见有人站在那里,他,惟有他,手捧一片诺大的荷叶,在熙来攘往之中,兀自清新。
“里面有水哦?”我最后的力气与勇气。
他沉静而平和的眼神里,有似笑非笑的温情,“原来你看到了水。”不是问“你看到水了吗?”或是“你认为里面有水?”,而是一种赞赏的口吻“原来你看到了水”。
然后,他把荷叶送过来,并没有问我是否口渴,我也并没有说我是真的需要。他缓缓地托起叶片,我轻轻的扬起头,一股清凉顺着舌尖,直沁心肺。
那是什么呢?别人说什么都没有啊!可是我说,我对他说,谢谢你的鲜榨荷叶汁。
是你看见了荷叶之中的流水,他说。然后,低下头,靠近我的水晶托盘:“也谢谢你的新鲜空气。”这时候,我想我们一定看到了相同的景象:我眼中有他,也在他闪亮的眸子中看见映出的自己;此时,他也一心一意地凝视着我,想必定会在我眼中找到微笑的自己。
我们分离两地。
我们在一起。
二
一直可以说到很小的时候,那时就梦想着执著地去爱什么人,只是很幼稚又可爱地对于爱的理解狭隘,只知道爱情、爱恋,甚至想所未想为了那样的一个人要怎样在生活中载浮载沉。
在几岁大小仍在小学里的时候,四年级我的班级里转学来了一个大眼睛的男孩子,坐在我的旁边。
我不会忘记的,他长得很秀气却有点狂妄。他足球踢得很好,而且似乎很内行地每次都取下手表(没有球员在比赛场上带手表吧),交给我保管;他还有一套非常专业的摄影器材,没错,那被我称为“炮筒”的长长的镜头,他一边举起,一边说:“这是我的武器。”
然后又说:“可是我不会打你的。”
这样没有多久,就有人在他的小笔记本上找到了我的名字和一颗心。少年不识真爱滋味,只能把事情想得无比简单,以为长相守只凭考单纯的愿望维持,而太现实只是对“爱”的亵渎。于是朦朦胧胧,恍恍惚惚的一对小“有情人”,碰了面变得很羞涩,而欲言又止。
直到毕业时分,我才意识,这一别,相见遥遥,而我们的日子,竟在彼此心安的沉默中度过。
我也一直以为临别依依,我会汹涌地哭,然而那一天,却只有天空微微啜泣。走在小雨之中,我也特别的酝酿了情绪,却在这适合悲伤的天气里,没有一滴泪。
就这样,他说了“永远不会忘记我”以后便消失了,我们真的再没相见过。有时在街上看见大眼睛的男孩子,就会想到他和他嫌我总说个不停的温和的埋怨。这不是一场爱情,却是从那以后,我学着从往事中明了自己,明了爱的课题,终于真正去爱。
三
晃着晃着,晃到十三、四岁了。我经历了长长的一段时间,去忘记以前的班级和朋友,溶如初中新的环境。于是,终于有了一段不长的,却是时至今日惟一无忧无虑的日子。然而,我不能预料之后那一段长长的煎熬,那本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应该承受的压力与无奈,但是,我也只有固执地一个人全部扛起——谁人分担呢?本应在这个时候与我并肩的竟正是带给我痛苦的,两个人。如今,我却不能理直气壮的说,她们就是背叛者。因为,我的责任感和无法避免的虚荣心,也让我在一定程度上背弃了我们共同的追求,无法逃避——我十四岁的生日聚会,说好了要一起庆祝的日子,却成了我们情断意绝的祭。
我说,一切都会过去。然而没有鼓励与慰济的坚强是太辛苦的事,会失控。记得曾亲眼看到马路上看到,倒在血泊之中的被汽车轧过的扭曲的人体,竟然有解脱的念头。
我需要安定的信赖——哪怕并不确切明了我的细微心思与感触,然而温厚从容,全盘接受,那么我所有的热烈奔放或冷淡麻木,也会逐日敛息。可是我又错了,脾气与秉性的格格不入,让我们只有相伴而了无相知,甚至最后情谊也忽略、淡化。
那么就只有等了。一定会有那一、两个人,可以长久相随,哪怕静静对坐时,只用稀少的字眼,也可交换安全感和那些肯定的、持续到最后的语言。
甚至成为我喜悦与忧伤的共同源头。
四
我们会一直向前走。
托着荷叶的他和捧着水晶托盘的我。茫茫中总有人停下脚步,张望,欣赏也好,诧异也罢,甚至也有与我或他结伴而行的,然而只是曲终人散时终要挥别的过客。尽管他们拥有热烈的接纳和依依的送别,却惟有空气与水,是不散的筵席。
不散的筵席

心情分类
推荐日记
分享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