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君姓林,我敢肯定她爸爸妈妈给她取名字的时候琼瑶的那本小说还没有问世。刚从名册上看到婉君名字的时候还以为是一个琼瑶迷给自己改了名字,后来和婉君认识了,才知道原来她爸爸妈妈是未卜先知的。婉君是活脱脱的一个书里的女孩儿,很古典的模样:小巧的五官,小巧的身材,配上一头整齐的日本娃娃头,简直就是一个洋娃娃。
班上有一个男孩,也姓林,叫海翔的,每天和婉君形影不离,上学放学吃饭读书,几乎什么都在一起。我们那一个年级的男孩没有不知道美丽可爱的林婉君的,可是始终没有人越雷池一步,究其原因,也就是这个林海翔了。有一天有人无意问起婉君,她一脸惊讶的说:“他是我堂哥呀!怎么你们不知道?”那一张美丽无辜的脸让人连怀疑的念头都不忍心有。于是一条消息传遍了全校:高二四班的林海翔原来是林婉君的堂兄,并不是情人。
我和婉君算不得很要好的朋友,虽然彼此性情相投,却总觉得有一层什么东西隔在两人中间,也就只好远远的望着对方,舍了这一份本来应该深厚的友谊。我不认为婉君是个说谎的人,可我总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她和海翔的关系并非血缘,也许我和她之间的隔膜,就是海翔了吧。
那时候我们班的老师是个政治老太,(说是老太,可现在想想也不过50左右的年纪,算不得老,也许那个时候太过年轻吧)她管班上的男生一律都叫“儿子”,女生都叫“女儿”,每当提到她丈夫的时候必说“你姨夫如何如何”。第一次经历这架势我还真被吓了一跳,可是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倒是喜欢上了这样的称呼,就算是后来高三每天在学校呆14个小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婉君是我们这政治老太的得意门生,政治成绩从来没有出过班里的前五名——尽管她的数学英语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政治老太对婉君的关爱很多时候让我们这帮“非得意门生”眼红得要命,可无奈自己没有婉君出色的政治成绩,眼红也没有办法。只不过我越发的觉得奇怪,为什么婉君身上总是让我感觉有很多很多的神秘呢?
婉君人缘好,大家都喜欢她。高二那年婉君过生日,全班人在教室里给她庆祝,那会儿我们还都是“无产阶级”,只能凑钱买来一个不算漂亮的蛋糕。婉君吹蜡烛的时候,我们没唱“生日快乐”唱的是“一个女孩名叫婉君”,谁想到正唱着婉君就哭了,蜡烛还没吹呢就哭开了,于是大家赶紧手忙脚乱的安慰,一边乱七八糟的拿手帕擦眼泪一边互相埋怨:“看看,都说了别唱这么悲的歌吧,人家过生日呢!”我也是觉得那歌拿来在生日会上唱不太合适,加上婉君本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所以那天她的眼泪我并没有多想。
后来就进入高三了,大家都忙得昏天黑地,谁也顾不上谁了。政治老太对我们还是一如既往,五月份的时候天气热,正上自习呢政治老太会一边叫着“宝贝儿们累不累呀”一边捧着一大盒雪糕就进来了,那雪糕并不高级,可是却给高三的我们带来了无比的清爽。那样的时候我会发现婉君总是在笑的,笑的时候看着海翔,深深的。
再后来我们都毕业了,婉君进了天津的一所大学,海翔也如愿考上了鲁迅美术学院,而我如愿地进了中山大学,至远走他乡,背了亲人的希望和朋友的思念,到了这个洛桑城。
国庆后婉君来了一封信,厚厚的,足足有10张纸,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因为毕竟高中时代我并没有和婉君走得很近,根本算不得知心,又怎有福分享受这样的信任?那封信我足足看了一个下午,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明白了我和她的隔阂是什么,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让我感觉到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神秘和深不可测。
“其实,我本来应该和你成为好朋友的,但是我又不想留下遗憾,不想有朝一日让你觉得我欺骗你,所以就此算了,远远的望着你吧。我知道认识我的人当中你是唯一一个不相信我和海翔关系的人,你猜对了,我和他并不是什么堂兄妹,我们根本没有血缘关系,如果一定要说出一种关系,那么我和海翔就是青梅竹马的情人。
我和海翔从小一块长大,我们两家从前是邻居,我是个早熟的女孩呢,呵呵,你也许不相信,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悄悄许下心愿,以后一定要嫁给海翔了。这个心愿从未改变过,即使来了这个高中。
于老师是个好人,我能上我们的那个高中也是她帮忙,本来我的成绩是不够的,多亏了她才能如愿以偿,尽管没有学籍,可是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也许奇怪为什么于老师对我那么好,难道是因为我出色的政治成绩吗?不是的。那是因为我父母亲去世的时候把我交给她,托她照顾我的缘故。哦,忘记告诉你,我的爸爸妈妈在三年前,也就是我初中毕业的那一年,双双死于车祸。”
我惊异婉君居然用如此平静的语气描述她父母的去世,难道是因为她坚强?还是根本就因为她受的伤害已经太重?
“说到这里,你一定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你我不曾走进彼此的心灵,可是我一直坚信你是最了解我的,更何况你是那样敏感而鬼精灵的人儿,又怎会不明白我的心意?是啊,海翔是于老师的儿子。这三年,我和他们一家生活在一起。于老师知道我和海翔之间暗藏的心意,她没有反对,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
那次你们一起给我过生日,你们唱歌的时候我哭了,其实并不是因为那歌很悲伤,是因为我突然间觉得是不是爸爸妈妈给我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注定了的生命将伴着泪水度过呢?
.....
说到这里,也应该收笔了,一口气写完这封信,是因为很想告诉你,实在是很喜欢你。要不是当初我有答应于老师和海翔不向任何人说出我们的关系,我也不会有今天的遗憾了。
......”
拿着这封信,我心里突然感觉沉甸甸的。其实如果那个时候婉君愿意和我做朋友,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她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可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只能叫人遗憾。于是我不禁想起了琼瑶小说改编的电视剧的那首主题歌“有个女孩名叫婉君,她的故事耐人追寻”。同样的名字,同样的美丽,同样都有故事,只不过一个是小说里的人儿,一个是现实生活中的朋友,小说中的人儿让无数人潸然泪下感动不已,可那毕竟都是杜撰出来的故事,而我认识的这个婉君,却是活生生的人,她的故事,是不是更应该让人们感到心灵的悸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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