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木芙蓉开放
一 彼岸没有彼岸花。
当我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我看到大片大片火红的木芙蓉开放，散着一种奇异的香气。这里应怎么会有木芙蓉？我很奇怪。阿飞告诉我，木芙蓉是用来殡葬的花，那应该是白色的。红色,应该是我在离开之前看到的最后一抹色彩。
我真的先走一步了，似乎还能听见你的喊叫，能感觉你的温度。我的大脑瑟瑟发抖，我试图紧紧抓住你的手，让你把我拉回现实，但是我依旧没能回去。
昨天，我对你说，枫叶是不是落下来了，有黄色的么？你说，有，有红的，黄的，绿的，聚了一树呢宝贝，等你明天从手术室出来，一切都会变好，我带你去看，好么宝贝？
我抿抿嘴唇，说好，这么多天，习惯了对你的顺从与依赖，不再坚持的驻守自己的倔强。我越来越无法看清你的眉眼，但我拒绝用手去触摸，我始终坚信自己不是盲人，哪怕什么都看不到，我依然有自己的骄傲。
每一次和你说话的时候，我都很焦急，因为不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看青你的面容，心里象猫抓一样难受。我想用力推开你，让你闭嘴，或者恶狠狠的让你走开，不要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可是，我舍不得这么做。我用最不可思议的意念忍住了这个念头。我知道从此以后可能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这些事，可能将成为我最后的回忆。
从医生说我得病的时候，我就有了预感，可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怕你们伤心，怕自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二 我可以忍受一切，惟独不能姑息对你的否定。
我的亲生父母，在听到我生病的消息后，冲进了这个病房。那个时候，我还可以看青他们的面容。我的亲生母亲，冲上来握着我的手，嗫嚅着说，妮妮，我的孩子，让你受苦了。
我只是掰开她的手说，姑姑你来了，最近挺好的吧，真不好，见到你是这样一个形象, 家里挺忙吧，早点回去别耽误了工作。 我甚至还能回想起姑姑脸上错愕的表情， 我转过身 ，对着母亲的方向说 ，妈妈， 今天给我带好吃的了么？妈妈如梦初醒般说， 哦， 有啊 ，都是你爱吃的。 我故做惊喜的说，真的啊，这么好啊 妈妈我爱你，然后给妈妈一个香吻。
我用眼角的与光看了看姑姑，她不安的低头搓着双手，然后说，妈，我得快点吃，等下有个朋友要来，你们要回避哦。妈妈说，谁啊，是小永么？
我说，对啊，今天他来看我，说是给我买了好吃的，今天我特别有口福。
妈妈叹了口气说，恩，女儿喜欢就好，我支持，你快吃，然后我就回去了，晚上我来，给你和小永腾出时间还么？现在你做什么我都不反对。
我说，恩，我妈真好。
姑姑小心翼翼地问，哪个小伙，是潘家那个男孩么？
我拉了一下母亲的衣角，妈，我说完了，你早点回去吧，等下，小永就来了。
妈妈说， 恩， 那你躺下吧。
我对着一个方向说姑姑，再见然后迅速躺下，听见门被带上的声音，我坐了起来，听门外的动静，姑姑说，是潘家的那个男孩么？
妈妈说，妮妮的朋友，我很少过问。妮妮喜欢怎样就怎样。姑姑说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妈妈说走吧让妮妮知道了不好。姑姑却说我就是要看看....
我的唇上一丝冷笑，你别把我惹急，否则有你好看。
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顺着房间的方向响起。嘿嘿，我熟悉你的脚步声，总是大步流星的。
门被轻轻推开，那个熟悉的身影进来，我就开始笑。
笑什么呢丫头？
我说知道你来了开心被。
你坐在我身边 ，用手哀怜的捏我的脸说:宝贝今天好么？
我还是笑，还没有作答，只听见门被“咣”的撞开，你被吓了一跳，姑姑象个女金刚一样的站在门口，大声的怒道：“果然是你！你干吗总是缠着妮妮，你有什么资格？你算...”
“你闭嘴！”我一声吼，打断她。
她惊讶地看了我十秒:“妮妮，你干什么！他到底有什么好，一个当兵的算老几，你好歹大学毕业，我就不信你找不到比他....”
“你有完没完！”我忽的跳下床，冲到她面前，“我不愿意对你怎么样，不该说的不要说，我很烦，很烦你，这是我的事情，我妈都支持你算老几！”
姑姑瞬间激动起来，她颤抖起来：你是我的孩子，我不管你能行么？
“你的孩子？”血液呼的一下冲上我的头顶“你的孩子？是么？我怎么不知道？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么？”
妈妈突然冲进来，“干什么？我就上了个厕所就这样了？妮妮你干吗？小永来了你怎么不陪他？”
母亲边说边把我往里推，然后关上门，只剩下我和你。
你冲上来抱紧我，我开始微微的流泪，你说，宝贝，没事啊，不怕，有我在。
我说，不是怕，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涌上来。
没事没事...你让我躺在床上，把头靠在你怀里，“不要想了好么？乖啊....”
我说，没事啊，你给我讲小白兔的故事吧...
于是你就开始给我讲，从前有个小白兔......我闭眼，仔细听，然后睡去...
就是这样，我和我的姑姑，也就是我的生母，彻底翻脸。
也不是姑姑，就是那么个称呼，从小怕我知道。而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十九岁的时候，他们才告诉我。
我很难过，于是声嘶力竭的哭，可是你就什么都不说，只是紧紧抱我，在我平静的时候说，我不管这些，只要你是我的公主。
因为你，我变的平静和坚定，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乎。她不喜欢你，无所谓，和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我这样想。
但是只要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记得睡梦中，我趴在妈妈的肩头说，妈，我要嫁他。
四 幸福就是和你一起看夕阳。
醒来的时候，你正在用手剥核桃。丫头，听见你轻轻的动弹就知道你要醒了，来给你剥了核桃，说着那核桃放到我嘴里。新鲜的饿核桃，白白嫩嫩的，在唇齿有年浓郁的醇香，嘿嘿丫头，记得那次我们吵架么？你就给我剥核桃，我觉得特别好吃。
我还是笑，太阳快落山了吧，我们出去看看吧。
我跳起来就出去，你在后面叫，慢点丫头。
嘿嘿，我又不是小瘸子。
你点我的额头，还记着呢，在部队受了依次伤，你就记得十年....
可不是么，当年你就笑我是小瞎子，如今可真的是瞎子拉。
别那么说啊，一小问题，医生说会好的。
说实在的，我真的看不清，只是隐约看见一片灿烂的金色。
知道么？我在南方读书时，特别想念北方小城的蓝色天空和日出日落。特别是戈壁上，大起大落，灿烂无比。
恩，而且，妮妮在南方读书的时候也常常想我
恩，是啊
丫头，只要你看夕阳就叫我，我会和你一起看，好么？
五 我们还是象彼岸花一样擦肩而过。
你说今晚要留下陪我，我很高兴，把头轻轻枕在你的胳膊上，假装睡着然后听你均匀的呼吸，知道你睡着了
你特别能睡，入睡很快而且时间很长，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知道还能这样多久，春分时，我的视力急剧下降，看东西越来越模糊，我感到了异样，医生说是生病了。而且要做手术，马上要夏至了，我觉得我的视力越来越糟糕。三月末入院，那时还勉强看的请别人的神情，而现在才五月中旬，只能看见人的轮廓了。我已经隐约感到了一些，却不想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你。
那时我们才16岁，什么都不懂，第一次看见你便知道我们会纠缠很久，你赴部队服役、，我只是等待，整整两年未曾谋面。如今你回来了，我却你知道能否陪你走下去，我只记得安妮《彼岸花》，南生与和平痛苦不堪的缠绵与纠结，擦肩而过的无奈，犹如彼岸花，花与叶总是不能相见，觉得是年轻时代的过眼云烟。我不愿意看见你掉泪，知道你是骄傲霸道的男子，却在我面前落泪。你知道么这让我心疼的死去，我不愿意看见。
当医生告诉我，我得了病的时候，我曾经站在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物上，俯视这座让我曾经成长并且引以为豪的小城，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香甜。我一出生的时候就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经历，我无所谓命运的好坏，还是时光的变迁，我一直相信冥冥之中有一种宿命，我真的觉得无法抵抗命运，我一定会离开，尽管我还是不愿意。
如果说担心的人，那就是我的母亲和你，我的母亲，我不用担心她的生活，只是觉得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一直都是她的小尾巴，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我去南方读书让她不开心了很久，我知道太放不下，我也是一样。
那么你呢？
让我一直牵挂的男子，不管经历了什么，我以为我们能够并肩而行，我以为我们还是能够幸福的，可是，我们还是缘深情苦吧。我知道，二十岁左右的男人是最落寞的，无法独立却又不想依赖，我想在你最落寞的时候陪你一起走，现在，怕是只能陪你走一程了。
我想了很多很多，我开始慢慢入睡，梦中，有火焰一般的彼岸花妖娆开放，细碎的花瓣摇曳在风中，有热烈的孤独。
六 我的痛苦我的年少，都是逝去的流年。
我忽的抽搐了一下，忽然间醒来，发现自己紧紧抓住你的衬衣，浑身紧张。你紧紧的搂着我说，丫头怎么了？没事没事，有我在，不怕不怕，做噩梦了么？
我说恩，最近休息不好，你说没事的，丫头，我要回去了。
我说好，记得下次带安妮的《彼岸花》来。
护士走来说要打针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品，只是一种透明液体，但是每次注入体内，整个下身都巨痛无比。我猜想，一定不仅仅是眼睛的问题，可能是全身性的，视力模糊不过是一个表现而已。记得小时候体质不好，常常生病，那时从来不害怕打针，面对针头表现的很无谓，上大学的时候，看到针头便心生恐惧，难以理解小时候为什么那么坚强。而现在，即使我充满恐惧，我也总是假装不知道，任它在我的血液里面流淌，渗入我的皮肤和骨髓。什么我的骄傲我的柔弱，统统不需要。
想起一首王菲的《流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上长出缠绕的曲线，用我隐忍的不舍缠绕已故的释然。转眼间，我已然二十岁了，这么多年，除了一个躯体，什么都没有。那些匆匆流走的时光，来不及说再见，就已经远离我一光年，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最后眉头一皱，头一点，好了，我终究还是要走，离开一切。
五月末的北方小城充满春末夏初的气息，空气中漂浮着微热，捎带躁动与不安的气息，我想起在南方读书的日子，每到十月中旬到下旬的天气总让我想起五月末的北方小城，何其的相似，那个时候，我喜欢听许巍的《少年》。歌词里说，“我依然看到那些少年，站在九月新学期操场，”，这句话让我无限怀念我的高中生活，劳累但是充实，学校空旷的操场，新抹的水泥的色彩，体育区沙坑里一粒粒的细沙，温暖的金色阳光……每次想到你这些便会沉溺其中，并且夹杂丝丝疼痛，时间已过去多少年，如今的你们在哪里，经历着什么样故事，什么样的幸福伤痛…..而歌手本身，就是流浪的气质突出，有人说，许巍的歌曲在北方的夏天，让我无限遐想。许巍身上流浪的气息和伤势的特质让我着迷。他老了，他的头都秃了，但他依然怀念自己象风一样的自由的曾经。而我，回过头来看时，发现自己貌似真的一无所有，只有一缕清风相伴吧。
七 美丽但有毒的夹竹桃啊，花朵再美也终究无果。
你再一次来看我的时候，让我很兴奋，也很抑郁，你的面容在我眼前又一次的模糊。我说，我们去晒太阳吧。
你和我一起来到院子里，坐在台阶上，我又嘿嘿笑起来，
你说，你又笑什么，我说，想笑，想起那次你帮我去排队买火车票的事情了。
是啊 ，谁让你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买票都那么困难，可是，我还是很愿意，以后不论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么？
好呀，我把头靠在你的肩膀上，随手从旁边的花盆里摘下你朵花，问你，这是什么花啊？
你傻里傻气的回答，我不知道。
我说，恩 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转了个身，背靠着你，正好，面对着那盆花，十分熟悉的感觉，我疑惑的仔细观察，是夹竹桃。
我说，我知道了，这个是夹竹桃啊。在我们大学校园里又很多，一大棵一大棵的茂盛开放，花开时灿烂无比，轰轰烈烈，不计成本，花多的时候会让你惊讶，密集而芬芳。它的花期很长，往往是旧的没有谢，新的又开了，堆了一树，据说，在雾里看夹竹桃开花会特别美，不过，我还一直那个机会。
说道这些，我又把手放在花上，你转过叫到：松手松手，破坏花草不知道啊。
我说，嘿嘿，忘了告诉你，夹竹桃有毒的哦。
你叹了口气，果然，世界万物都是公平的，凡是优点极为显著的事情必有极为显著的 缺憾啊。不过，又一样没有。
我说，你说的挺对啊 ，可是。什么能够没有缺憾啊？
你把手放在我的头上那个，轻轻抚摸我的头发，我顺势把头枕在你的膝盖上。
咱俩啊 ，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时间长还没有缺憾啊。
我涩涩的笑，心里说，不是没毒啊傻瓜，是毒太深，深到看不见了呀。那一刻，我特别想掉泪，可我还是忍住了，怕弄湿了你的裤子，被你发发现，而且，没有告诉你，夹竹桃没有果实。
八 平淡的幸福，成了一种奢望。
还是看安妮的《彼岸花》，想起来夹竹桃，便又有些心神不宁。
梦里出现大学校园的情景，我有回到了那里，正值六月，夹竹桃开的正旺，花开的一大簇一大簇的，艳丽的让人法接近。
我还是会“忽”的一下从梦中醒来，随之浑身一颤。
我知道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走上前去触摸，无法接近那簇妖艳的夹竹桃，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让我拥有的不仅仅是失落。只开花不结果的树，还有枝叶上的深深的毒素，让我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真的没有结果么？为何要我来承受？我用这么多年去等待，无论空虚寂寞还是背叛抑或是幸福，我都走过，我以为我能够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哪怕是坠入尘世的幸福，柴米油盐的平淡。可是，什么都没有。
在每次想起你的时候，心中就会疼痛的说不出话来，我知道你的脾气，又急又硬，我怕有一天你会被打败的不知所措。可是我怎么忍心对你说这样的话！
可是，你看，又什么东西在我身体里面蔓延呢…不仅仅是疼痛，还有一种恐惧，生怕在某个黎明看不见你，我觉得我象中的夹竹桃的毒，明明将不久于人世，却已然又着美丽妖娆的幻觉。
是吧，一切都是幻觉吧，我始终幻想下雪的时候，我们能够一起在快餐店门口听快乐的音乐，或走在那条长满白杨的大道上，路灯把我们的身影拖的长又长，我停下来，擦去你眉毛上的雪花，而你，把我抱紧在怀里，我听见手心扣着的地方有节奏分明的跳动。
看来，一切都没有机会了，快到夏天了但我预感，我无法等到冬至的大雪。
九 这个夏天，用连绵不断的回忆掩盖着我的悲怆。
夏天就这样匆匆到来，我有着兴奋和难过，特别喜欢夏天。
每天傍晚，你都会让我坐在你自行车的横梁上，小心翼翼的走遍小角落，听松隆子的歌，有时在你骑车时，歪着头偷偷贴上你的脸，用皮肤感受你的气息，你会说，注意啦注意啦丫头，注意安全…
我嘲笑你没有情调，实际上是明白你为安全担忧。我说你不够胆量，实际上是赞许你的谨慎小心，有风微微吹过我的脸颊，心中有纸飞机一般纯净的美好。一切仿佛回到四年前，我们沿着小路一步步走过，讲着我们的过去和未来。
母亲说路都消暑解毒，于是熬大罐的绿豆汤送来，我会加很多的糖，在大学经常这样吃，我说，又想起了在南方读书的日子，南方那个地方真的很好，就是人多，气温高，母亲说，你后悔回来了么？
我说没有，这里是我生长的地方。这个城市从未荒芜，也从未衰老，它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