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聪明（一）

    这天上网的时候，颇觉无聊。于是，便兜到聊天室去，想找人解闷。
     看来今天上网的人特别少，碧海银沙的自建聊天室不多。我正想随便找个人聊聊 ，忽然见到一个名叫“冰雪聪明”的聊天室，一时兴起，赶紧起了个傻瓜的ID进去，也不知道是说自己是傻瓜还是想讽刺自以为聪明的家伙是傻瓜。
     “嗨，很高兴见到你，我的第一个客人。”冰雪聪明用耳语跟我打招呼。
     “哈哈，怎么你是刚建这个聊天室吗？”我索性也跟着用耳语。
     “不，建了很久了，但一直没有人进来。”
     哦，倒挺诚实的。“怎么没人进来？是不是人家不喜欢这个聊天室的名字？”
     “不喜欢？为什么？”
     “自以为是聪明的人往往是很蠢的人，所以……”
     “嘻，那你叫傻瓜，是不是说你就很聪明呀。”
     “网上有两种人，一种是跟现实相反的，一种是跟现实相同的。我是后者。”
     “嘻，你很诚实。”
     “诚实是傻瓜的代名词喔。”
     “呀，你怎么这样想，我不是……”
     “没什么，我不介意，我是说你很了解我嘛！”
     “嘻嘻，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的，你呢？也是男的吧？”
     “不，我是女的。”
     “哈哈，别开玩笑了，我可不信。”
     “为什么？”
     “在网上，只有男的才会问人家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见得吧，你就没问我。”
     “你怀疑我是女的？”
     “不不不，我是说你刚才的结论是不对的而已。”
     “这倒也是，不过我该算是特殊，毕竟我是傻瓜。”
     “你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
     “这样才跟你门当户对呀！”我的表情是微微一笑。
     “哦。”对方似乎恍然大悟似的。
     “你是哪里的傻瓜？”
     “窗外雨霏霏，房内人醉醉。只闻键盘声，不见谁欲归。”
     “你在网吧！你那里也下雨？”
     “我是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另一家学校的机房上网的。你只说对一半。”
     “呃，你是学生吧。”
     “大一而已。你呢？你是在哪里上的网？”
     “我也是大一的，我在学校机房。我们这也下着雨，好大的雨啊，我们这里很久没下雨了，对了，你喜欢雨吗？”
     “喜欢。不管什么雨我都喜欢，微微细雨或狂风暴雨都有它的味道。”
     “我也是，你还喜欢什么？我喜欢读书，读诗词，读散文，读小说。我也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思考。”
     “哇，怎么这么象个女孩子！”
     “我本来就是女孩。”
     “好了，别在坚持了，我早就猜出你是男孩了，何必隐瞒呢？今天我很无聊，所以不论是谁，我都会跟他谈的。”
     对方没打字出来。
     “嗨，是不是断线了？”我询问道，“是不是今天进来的人一见你是男的，就不跟你聊。”
     过了一小会儿，对方才有反应。“你似乎很讨厌女孩子。”
     “哇，怎么弄出这个结论。好色可是男人的本性哦。”
     “那你是女孩咯。”
     “怎么搞的。原来你还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女的。哎，怎么你就不相信我是男的呢？”
     “就像你不相信我是女的一样。我从不骗人。”
     “好好好，信你就是了。”我暗想，你说从不骗人就是一句骗人的话，还说自己是冰雪聪明，真是的，还真以为我是傻瓜。
     “你还没说你喜欢什么呢。”
     “喜欢？喜欢钱啦，喜欢好吃的东西啦，喜欢看书啦，是什么书都看，我是泛看百书而无一通也。”
     “跟陶渊明一样，好读书不求甚解。”
     “哈哈，错了，是好看书不能解矣。是看不是读。”
     “你真诚实。”
     “为什么这样说？”
     “你敢直言不讳说你喜欢钱。”
     “哈哈，金钱、权力、美人可是男人的三大追求。我又怎么逃得脱呢？好在现在我还是男孩，暂时只追求钱。”
     “我真喜欢你。你真诚实。这些我都想过，但没有谁敢跟我说。”
     “哈哈，喜欢就不必了。诚实是过奖了。至于没人跟你谈这些呢，是因为这些东西是男人就知道的，何必谈呢？就像人要吃饭一样，你会不会跟人家谈做人就要吃饭。”
     “嘻嘻。这倒也是。不过看你这口气，似乎还是以为我是男的哦。”
     “没有，怎么会呢？你这么细心，肯定是女的。”我在撒谎。“你读中文系的吧。”我赶紧转话题。
     “我喜欢文学，但我读的是与其完全没联系的专业。”
     “那你不是很惨？”
     “算是吧！可没人体会到我的感觉。”
     “我就体会到。我也是读自己不喜欢的专业。”
     “你喜欢读什么？”
     “喔喔，这就难讲了，其实我不想读大学。”
     “不想？那你……”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想。我读大学只是为了父母，为了我女朋友。”
     “哦。那你不是也很惨？”
     “不算很惨，毕竟是为了自己所爱的人而努力，还是值得的。”
     “嘻，好象不是惨，是幸福呢。”
     “哈哈，可能吧。”
     “你女朋友漂亮吗？”
     “哈哈，这个就难讲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的评价肯定是不太公正的。”
     “也就是说她是天下第一美女咯。”
     “不敢不敢，不过至少在我心目中，除了我妈，就没有别的女人可以代替她的位置了。”
     “真羡慕你女朋友，有这么爱她的人。”
     “谢谢。”
     “傻瓜，你的真名是什么？”
     “你可以称呼我为菜单。”
     “菜单……挺好听的名字。”
     “我是该叫你冰雪呢还是叫你聪明呢？”
     “叫冰雪聪明。虽然冰雪跟聪明搭不上关系。”
     “哦，哈哈，我真是傻瓜一个。跟你聊可真有趣。”我乐得仰天笑了起来，一抬
     头看到墙上的时钟。“呀，快十一点了，我得走了，不然宿室要关门了。”
     “你明天还来吗？”
     “我一般是周五下午才来上网的。”
     “明天再来好吗？”
     “这个？”我想了想，似乎明天老友要发E-mail给我，“好，明天。”
     “我等你。不见不散。”
     我见时间不多了，赶紧离开聊天室，接着又发了几封简短的邮件出去，便赶回学
     校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多，我又赶去上网。果然，冰雪聪明又在那里。
     “嗨，我来了。”这次我用的是菜单的ID。
     “是……”冰雪聪明不敢确定，不过还是用耳语问我。
     “昨天是傻瓜，今天成菜单。故友若不识，千万别上当。”我接着又发出一条信息。“打油诗是菜单的特产，昨天你不是尝了一次吗？”
     “呜呜，你终于来了。”
     “你不是等了我一整天吧？”
     “你说呢？我说好了不见不散的。”
     “那你中午不是没吃？”
     “是的，你得请我吃一顿赔罪。”
     “呀，这可麻烦，我又不知道你在哪里。”
     “我可知道。”
     “咦，你知道？”
     “我还看见你的样子呢！你还真是个男的。”
     “哈哈，竟然被你看见了。”我怀疑冰雪聪明在骗我。“你觉得我丑吗？”
     “头大大的，国字脸，你别东张西望了。”
     这家伙，还真行。我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想不想知道我怎么知道你在哪？”又不语。
     “你答应请我吃一顿，我就告诉你。”
     “菜单最讨厌被人威胁。”我有点生气。
     这回轮到冰雪聪明不语了。
     “我走了。”该我威胁了。
     “你想不想见我？”
     “不想。”
     “为什么？”
     “讨厌你。”
     冰雪聪明沉默了一小会，“你刚才不是还称我是故友吗？”
     “朋友开开玩笑没所谓，但有时也要考虑朋友的忌讳。我就最讨厌人家威胁我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讨厌这样。”
     “算了，我们毕竟只是刚认识。我就原谅你一次。”
     “嘻嘻，你一下子就原谅别人，是不是太那个了。”
     “哎呀，买乖不讨好。那我就不原谅你咯。”
     “不不不别”似乎有点手忙脚乱。“我既然见到你了，你就应该见我，这才公平。”
     “我不想见你。虽然我很追求公平。”
     “为什么？怕我太丑？”
     “非也，怕你太漂亮，如果我被你吸引了，就很麻烦。”
     “嘻嘻，怕你女朋友。”
     “不是，只是……怕被你吸引。”
     “说得像模像样，是怕我长得丑，见了恶心吧。”
     “你很丑吗？干吗老是说这个字。”
     “不是很丑，是非常非常之丑。”
     “哇，那我就不怕了，正所谓美貌不能与智慧并重，如果你真是很丑的话，那你就一定是个真正的冰雪聪明的人了。我喜欢聪明的人。”
     “那我们见面吧。”
     “两个大男人见面有什么好谈的。还不如在网上聊天。”
     “你还是认为我是男的？”
     “你既然已经见到我了，就应该觉得我既不高大又不英俊更不聪明，整个矮个丑陋傻瓜相。这种人见了有什么用？”
     “菜单，这样说就不对了，男子汉讲究的是心胸宽大为人正直。跟外表无关。”
     “哈哈，好象我就是男子汉似的。”
     “外表不重要，至于男子汉的讲究你可以练嘛！”
     “说来说去还是要我出去。说实在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出去吗？”
     “是不是怕请客。”
     “高手，一点即中。老弟我今天只带了六块钱在身上，我怕钱一多又要上七八个小时的网。”
     “我请咯，反正好朋友见面，谁请都无所谓。”
     “哈哈，挺大方的嘛。那我可要敲诈你一顿了，请吃Pizza。”
     “好，不过你要先出去，而且不准看四周，要一直走到校门，然后在那等我。不见不散。”
     这家伙会不会骗我？为了Pizza我是得搏一搏了，谁叫我菜单天生馋嘴。
     于是，我勇往直前走到了校门口。
     今天人还不少，我双眼直盯着我刚才走过的路，想瞄瞄这个冰雪聪明究竟是谁。
     我边等边猜想究竟是一个如何模样的男孩会对我如此感兴趣，这个时候还真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每个男孩都不简单”。一路走来的男孩没一个正眼看过我的。这家伙，难道因为今天让他等太久所以让我吃苦头？菜单呀菜单，第一次出来见网友就被人骗了，运气可确实是差了一点。我等了很久，还不见冰雪聪明，不禁有些沮丧。
     哎，算了。终于我等得不耐烦了，决定就此离去。
     “怎么，要走了？”一个轻柔略带笑意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
     我猛一转头，呀，好漂亮的一个女生。她双颊微红，嘴角稍翘的微微笑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你真行。我站在你旁边这么久，你就是不看我。”见我还不说话，她又道：“我是冰雪聪明呀！”
     “真的是你？”我有点犹豫，“昨日是傻瓜，今天成菜单。”
     哧，她笑了起来。“故友若不识，千万别上当。你还对起暗号来。”
     “真的是你？”我还是有点不信。
     “看来你真的是把我认定是男孩了。不然你也不会连身边的女孩都不瞧上一眼。”她很得意。
     “好家伙，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大方地好象跟我很熟似的，我也不好意思拘束了。
     “你走后不久我就跟上来了，开始还怕你猜出来，不过你站在着的时候，我见你老是盯着男孩，我就径直走到你身旁。果然，你不知道。”她说得特得意，“见你这样，我就想看你是不是真的和我不见不散。你还不赖吗，等男孩也可以等上两个小时。”
     “什么，我等了两个小时？”我没带表，但等了这么久却也是自己了不到的。
     “你没表吗？”她看了我的手腕一下，“不过你怎么不知道天色变暗了。”
     “呀，都这么晚了。我还真没注意。”我脸有点红，怎么今天观察男生观察得这么入迷。说出来肯定没人相信。
     “走吧，去吃Pizza。”她提起正题。
     “呃——还是不去了。我……”我退却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