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多情（1）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女人
　　　　那么那天我要做你的情人
　　　　我能变成女人吗？不能，
　　　　所以我永远都不会是你的情人
　　　　如果我的灵魂能够永生
　　　　那么我可以在任何时刻都陪伴你
　　　　我的灵魂能够永生吗？不能，
　　　　所以我们只有永别
　　　　如果把我身体里的血液全部流出
　　　　也浇不息我对你爱情的火焰
　　　　而我身体里的血液能全部流出吗？
　　　　当然可以。所以，我深爱着你。
　　其实写下这样的诗句完全是我一个人的自我安慰。说老实话，我看不起女人，我一向认为女人是一种又蠢又笨又麻烦的动物。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印象的，我也不为自己有这种观点而感到可耻，这本来就是事实嘛，可是如果成了女人他会喜欢我，那么我真的愿意。
　　那时候网络对我来说还是一件遥远而陌生的东西。倒也不是没有上过，只是学校机房里的老旧机器，半天也打不开一个网页，这一切都让我对网络没有什么好感。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让我开始想上网了。看完了那本书，我就写下以上的句子，然后上网去了。
　　这些都是半年以前的事情了，而那首烂诗，我也早不知道扔在哪了。可是上个星期它却被宿舍里的人找到，还在晚上睡觉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念了出来。
　　半年多的时间来，我尽量远离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上课时我最后踩着铃声来，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下课时又等他消失我才走。甚至于我常常旷课了。
　　我不想面对他，我希望时间可以慢慢磨平伤口。而每当要想他的时候，我就去上网，在BBS上发一些歇斯底里的帖子，在聊天室里和人大吵大闹或者是起个女孩子的名字骗骗那些又傻又单纯的小男生玩。
　　我一直过这样的日子，我以为我忘记他了。可是当他们念出那些句子时，我的心仿佛被大锤子狠狠敲了一下似的好疼好疼，疼的我甚至没有想要去解释什么，只任凭他们在那里哄笑。
　　第二天依然和涛一起吃饭。哦，还没有介绍他呢。涛睡在我的上铺，他的爷爷奶奶，父母与姑姑都是铁路系统的人，我想这也许他又高大又英俊的原因。
　　其实这也是我的偏见，说起铁路系统的人总是联想到在铁轨两边抡大锤的人。而事实上他的父亲是个车务段的党委书记，也酸个不大不小的“肥缺”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涛这人的智商很低，反正他常被我捉弄来捉弄去的。但是不可否认他人真的很好，尤其是对我。他在大三的时候谈了一个女朋友，可那女生实在配不过他，而且说来好笑，两个人交往了一年多，最亲昵的动作竟然只是拉手而已。
　　“不清楚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和她缺了点什么，还没有和你在一起来的自然。我不想碰她。”有一回他这样和我说。
　　我于是就取笑他：“也许人家以为你没有那种功能所以才答应和你分手的啊！”我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有一些异样。
　　每回和涛吃饭他总是付钱，我很不好意思这样却拗不过他，他说：“权当带我女朋友出来。”
　　我笑他拿糖做醋。
　　其实涛一直都特别照顾我，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永远都是最轻松的，我甚至相信即使再困难的事情他都可以给我办到的。他本身就是太原人，周末回家吃饭总是要叫上我，要是我不好意思去，他回宿舍的时候就给我带来好多吃的东西，他老爸发了什么内衣啦，牙膏啦，可乐啦，他从来不会忘记带一份给我。
　　似乎是跑题了。
　　那天和涛一起吃晚饭，他忽然问我：
　　“你是真的喜欢他还只是把他当好朋友？”
　　我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可是被涛这样毫无准备的将了一军，我还是差点噎着：“啊？——说什么呢你！”我赶快低头猛吃东西。
　　“你看着我，回答我！”
　　“今天的菜好象不太新鲜，老板……”
　　“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话呢！”他忽然抓住了我的手。
　　“我……”
　　“我们是好朋友，你不必顾虑什么，你知道我不在意你是什么人的。”
　　“……好吧，我承认我喜欢他，我是同性恋怎么样？是不是怕了？那就走吧，还理我干什么！”我的倔脾气又上来了，抽回他握着的手，狠狠的瞪着他。
　　他定定的看着我，如夜般漆黑的眸子里忽然满是温柔：
　　“其实我早知道你喜欢他，可你没有亲口说出来，我也不敢怎么样……喜欢谁并不是错，你喜欢一个不该喜欢的人痛苦的也是你自己……”
　　“你……说什么？”我有些困惑，一向粗枝大叶的涛怎么也说起这样的话了，倒有点像电影里的台词对白了。
　　“其实我一直喜欢你，你知道吗？”
　　我想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让我震惊的一句话了！半年前当彬告诉我不要去找他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吃惊过，刚才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而喝的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
　　“你…你别吓我啊，你也是一个GAY？”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你说…我是什么？”
　　“哦，没什么。”差点忘了，他可不知道这词的意思。
　　“我也不明白怎么有这样的感觉，反正看不见你就会想你，我特别渴望能照顾你安慰你，你跟他在一块我又嫉妒又羡慕。每回看你不开心回来，我都特别心疼，甚至想把你搂在怀里……我对其他人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你说这叫喜欢吗？”
　　“……”我无言以对。
　　“以前我都不敢确定你是不是喜欢男人，我不能怎么样，今天你说出来了，我…我也说出来了，我们在一起好吗？”他又抓住了我的手。
　　这算表白吗？也许算吧。可是我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粗线条的涛内心竟然有如此细腻的情感，或许还是因为我把太多的精力都放在彬身上而忽略了身边的一切。
　　餐厅里人很多，我很技巧的挣脱他的手，轻轻的说：
　　“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他。”
　　“为什么？都半年了！我忍了半年才和你说，你还喜欢他？自己伤的不够吗？”他的眼睛里有一丝受伤的隐痛。
　　“如果我这样轻易就忘掉一个人，你会喜欢我吗？”我问他。
　　从餐厅出来，夜色很好。这是个晴朗，温和的秋天的夜，是属于情人的夜晚。这样想着，我的情绪又开始低落了。
　　“我要去上网了！”我说。
　　“你陪我……散一会步可以吗？”他犹豫了一会，才声音低低的问我。
　　路上三三两两的都是一对对的，虽然是和涛在散步，我的心思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是很机械的往前走，下意识还不忘了和他保持一些距离。
　　这可能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不同，我想，就像我刚才拒绝了涛，可是我们还是在一块玩，一起吃饭，我们还是好朋友。而拒绝了一个女人呢？我没有试过，但是我相信一定不会有我们这么自然。可是彬呢，为什么我和他就会像路人一样陌生呢?
　　我想这些时正经过一条黑黑的小巷子，而当一辆摩托车毫无预警的从里面冲出来时，我已经来不及反应什么了。这时身后一双有力的手把我拉了过去，同时听到涛大声的骂了一句：“你他妈瞎了啊!”
　　我出了一身冷汗,神智恢复时才发现自己正靠在涛的怀里。他183公分的身材在暗暗的灯光下显得很伟岸，而当我抬头看他的时候竟忽然发现，涛有一头卷发!
　　说来好笑，上网聊天的时候，难免有人问我的身高体重，然后又问我要求对方的条件。其实我上网仅仅是聊天，并不想在那里找什么BF；而当那些人问我要求什么时，我总是会打出“卷发”两个字，那时侯我就会想起彬摇头的样子。我一直觉得他的卷发很性感，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就养成了自己的“卷发情结”；可是我一直到今天才忽然发现，我的上铺涛，他竟然也有一头卷发!
　　深夜，我躺在床上，听着涛熟睡时发出的呼吸声，心里忽然觉得很充实，而把彬慢慢剥离开自己的思维，和涛之间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也开始变的清晰了。
　　实际上我们俩虽然是上下铺，但一开始的关系谈不上好，因为我常常故意的冷淡他。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高大、英俊、出身好，是系学生会的副主席，还是系足球队的主力后卫以及学校三级跳远的两次亚军和一次冠军。而我实在是个怪人，我不想和这样一个身上有太多光环的人有过多的交往，所以我和他的关系一直是相互应酬的那种。
　　大二那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我在图书馆回来，发现他一个人在床上正咧嘴，我问他怎么回事，才知道原来他刚才踢球时脚受伤了，勉强走回来却更疼了，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了。
　　“不过没关系”，他说，“你把桌上那瓶红花油拿给我就好了。”说着还不忘给我个灿烂的笑.
　　我虽然冷漠，可我决不是个冷血的人，看他疼的直出汗，就逼着他去医院。他只好说好吧，但要去省人民医院，因为他舅舅是那里的医生。
　　他先给他舅舅打了传呼，然后要我扶他下楼。我看他那样子，只好好人做到底，背他了。这个183公分的大家伙怎么这么重！我几乎支持不住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生出来的。
　　他是这样把我介绍给他舅舅的：“***，我的下铺，我最好的朋友。”
　　他舅舅很热情的握住我的手:“真是多亏你了，这脚指头骨折不容易好，你还有不少麻烦啊!”
　　“哪里哪里，应该的嘛……”我的心里闪过一丝惭愧，刚才还在偷偷骂他呢。
　　他的脚趾骨被正了位，绑起来，他舅舅怕他乱动错位，找了一根拐杖给他，嘱咐了我好多，又给了他100块钱当“营养费”才肯让我们走。终于可以不用背他了，我暗松了一口气。
　　“舅舅，可别告诉我妈我受伤了，这个月我就不回了。”
　　一出医院的大门，他马上不安分起来，手里夹着那张百元大钞对我挤眉弄眼：“嘿嘿，这下有‘肯德基’吃了，真是因祸得福啊。”
　　那个晚上我们俩享用了一顿非常丰盛的肯德基大餐。那是我第一次和涛单独吃饭，当然是……他请客。
　　于是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也就当仁不让的成了我的任务，好象是从那时开始我们才成为好朋友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巧合，我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都是因为受伤而开始了一些不应该开始的事情。或许冥冥之中真的有宿命存在？
　　其实和涛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和彬在一起的时间要多，我们毕竟在一个宿舍，有更多的理由与机会在一起。我想涛要是喜欢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那是寒假，因为家里有事情，我没有立即回去。涛知道后非要我住到他家去。我拒绝了好几次，后来他急了，说我要是不去，他就回宿舍来陪我，没有办法，我只好去了。
　　他家的房子不是很大，但装修的很好。当然最吸引我的还是那一大书架的书籍，全是中国的古典文学，从《离骚》，《诗经》一直到《女仙外史》等等，整个寒假我都没有闲着。涛见我喜欢也很高兴，他告诉我这些书是他老爸的，可是没有时间看，他自己又不爱读书，看来我是来着了。
　　那是个很平和，舒缓的假期，白天我们出去四处乱逛，跑遍了太原的大街小巷，相互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天黑才回家，他的母亲早给我们弄好了饭菜；夜了我就躺在床上看书到很晚。他睡在我的身边，有时半夜醒来见我还没有睡，就聊几句。我常说他有福气，因为他的睡眠总是说来就来，什么也不能影响，而对我来说，失眠简直就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