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息在乡野里的时光-乐乐100

栖息在乡野里的时光-乐乐100
　　人生最难忘的时光，不是身居高楼大厦，不是身处灯红酒绿，不是身在瀚海江湖，而是栖息在乡野里的那一段时光。如果一个人的童年，能在乡野间奔跑嬉戏，能与自然爬摸滚打在一起，那么，这个人童年无疑是珍贵、美好的。我的童年便是如此。它充满着田野、草地、树林、河流等关键词，承载着天真、烂漫、自由的内核。那个时候，并不像现在的孩子这样，有很多很多的功课，那个时候，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供我们挥霍；那个时候，也并不像现在的孩子这样，抬头只能看见仄仄的天空，那个时候，有宽广的天和地供我们驰骋。

　　上学路上的采野花、捉蜻蜓，扑蝴蝶就不用说了，单是放学回来的寻猪草就给我们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三五个伙伴，挎着小篮，在父母的应允下，到田埂野地里去寻猪草。你想啊，那春夏的时光，百草丰茂，万木荣发，繁花似锦，身处其中，又如何不让人欢欣雀跃呢？所以，打两个滚、捉几回迷藏是常有的事，而且，在找寻的过程中我们也认识了很多野菜野草，比如地米菜、马汉菜、灰灰菜、蒲公英、野芹菜、野茼蒿、车前草、鱼腥草等等，并不像现在的孩子这样，需要对着书上的图片才能辨认，一般都是口口相传，互相教认的。边寻猪草还会边讲故事，一人一个，能讲也可多讲，讲的大多是一些民间传说和童话故事，《牛郎织女》《白蛇传》《白雪公主》《灰姑娘》等等，就是那段时光听来的。很宽广的原野，很快乐的心，所有听过的故事，一遍就牢记在了心底，梦里还会重新来过。最惊吓的事儿是遇上蛇，有时寻着寻着，就会看见一条蛇盘在草里，随着“呀”的一声尖叫，蛇会迅速溜走，大家也就拼命地刨抓自己的头发，抓得越乱越好，据说这样可以防止蛇数清自己的头发，一旦被蛇数清了头发，自己的性命就难保了。

　　休息的时候，小伙伴们还会相约去捡柴禾。在栽有大树的河坡上，往往会有很多枯死的小树枝。小伙伴们就沿着河坡地毯式地推进，边捡边用小绳捆住，最后还会比谁捡得多，谁捡的多，谁就受尊重。捡柴禾，还是调节矛盾的好时候。两个小伙伴闹了矛盾，只要其中一个发出“我们去捡柴禾吧”的邀请，那就表明他们有了和好的意图。主动要求和好的那个人如果再能把自己捡的柴禾分给另一位一点，那么他们就彻底相好了。

　　童年的故乡有一片很大的湖，湖里长满了荷叶荷花，还有菱角。一到夏天，就红的绿的一片，非常的美丽，有杨万里诗中所说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胜景。湖水并不深，穿条长裤就可直接下湖去，有时也划上一条小船。先采菱角，再摇摇摆摆地进入荷花深处，边走边摘莲蓬。走进去，荷叶荷花比人都还高，遮住了眼，让人看不见周边的景物。荷花深处，不时会有野鸭白鹭飞起。越往深处走，就越安静。这时，衣服上会沾满了荷花的香气，也布满了荷叶拉出的一道道的青色痕迹，小船里的莲蓬满了，人也想回去了。但因入得太深，满眼都是一样的荷叶荷花，以致找不到了归路，四周又格外的沉静，仿佛太古时代，让人心里禁不住的慌，就真的会“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颇有易安《如梦令》里的意境。放学回来后，有时也会下湖去，不是为了去采莲蓬，而是为了抽一把藕芽回家，给父母做菜，这样就是在路上玩晚了，父母也不会责备。

　　因为湖多河多，钓鱼也是常有的事。找来竹竿，系上尼龙线，买来钓钩（有时就是用大头针一弯的），再到田间地头挖来蚯蚓，小伙伴们就去野沟荒渠里钓鱼。大凡安静地守上个半天的样子，每个人就可或多或少地钓上一些鱼来，以鲫鱼、鲷子鱼为多，有时也可钓上黄骨鱼、黑鱼什么的，回去之后，大快朵颐，鱼味鲜美，大人也高兴。那时河里的小鱼很多，在淘米淘菜时，都会有小鱼游过来，只要用筲箕稍稍一盛，就会小鱼在里面活蹦乱跳，有的还连眼睛都没睁。那时的河水很清，游鱼历历可见。不像现在，河水大多污浊，鱼儿也杳无踪影了。

　　乡野的土地上，有吃的天然资源——白茅草的根和嫩芽，刺树的嫩枝条，槐树花的花茎，灯笼草的果浆，地上的野草莓，等等。小伙伴们最爱做的事还是到黄麻地里、瓜田里去寻一种被唤作“玛泡”的小瓜，据说是香瓜的变种，鹌鹑蛋那么大小，牵着细细的藤，一根藤上可挂上十多个果。圆圆的，金黄色，很甜，很诱人。我们通常会一边找一边吃，忍得住时就找上很多后再一起吃。这种小瓜，会越吃越甜，吃到最后就舌头发麻，麻得生疼，连饭都难以吃，但孩子们还是喜欢吃它。旱田翻耕的时候，是我们最忙的时候，因为会有很多莲子被翻出来。只见一颗颗莲子嵌在翻起的土里，就像一只只调皮的眼睛，还眨巴眨巴的，很惹人欢喜，恨不得将它们尽装袋中。但莲子也不会那么密集，往往是这里一颗那里一颗的，需要仔细寻找，有时还需要把土疙瘩翻个个儿才能找到。从田的这头出发，慢慢走到田的那头，走完了，就可以捡到一小袋，运气好时，还可以捡到大半袋，袋子就是装点心的那种塑料袋。捡完后，回来，就用两块砖头，一块垫底，一块砸，转眼间地上就黑壳一片。水田开始插秧时，往往会长出一些小莲叶来，那是土中的莲子泡胀后发的芽。每每这时，你只要拽住小莲叶的茎秆轻轻一拔，就会拔出一颗莲胚来，放到嘴里吃，又脆又甜的，是现在很难吃到的美味。

　　最饕餮的时候，是桑葚成熟的时候。故乡的荒坡野地，总是长满了桑树。每逢夏天，就会红红的挂满一树，远看有“飞焰欲横天”“红云几万重”的绚烂。那艳艳的色彩诱惑着我们的味觉，也不断刺激着我们的口水。在使劲咽下几口水之后，大家就去爬树。那时，不管男孩女孩，都练就了一副爬树的好本领，哧溜一下，就到了树上，选定一个树杈坐好后，就开始一串一串地捋，一串串地往嘴里揉。揉个半饱之后，便不再着慌，就开始边吃边交流各自树上的味道，好吃的便互相传递，从这棵树扔向那棵树，于是树行间不断有红影窜动，像极了武侠小说中的那种真气游走。实在饱了，就开始拉歌，一个赛一个的拉，拉得嗓音都发直，这时树行间窜动的就不再是真气了，而是一道道的波光声影，这波光声影回旋着碰撞着，演绎出又一个红云万重的桑葚世界。吃饱了，唱累了，就下地，圆鼓着肚子，摇摇摆摆地，回家去。晚上，有喊肚子疼的，招来大人一顿数落，也不减来年再去饕餮一场的勃勃兴致。

　　乡野里的时光如此生动，饱满，让人回味不尽。可以想象，以后的人生路虽然曲折漫长，有激荡也有暗淡无光的时候，但只要回首这一段与自然相依相偎的时光，心中就一定会升腾起无限的温柔和力量，就一定会找到那种落地生根的感觉。就如同四处飘摇的蒲公英，不管飘向多远，不管遇到再大风雨，但只要能找到地面，找到泥土，它就不会惊惶。

　　你，也曾有过这么一段时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