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百合花

    又见百合花
    当春天再来了的时候，遗忘了的野百合，仍然会在同一山谷里生长，在羊道的浓荫处，仍会有昔日的馨香……
    
     初识你是在高三的一场数学模拟考试上，我坐在你后面。当时整个考场就听我将卷子翻来翻去，翻累了，就盯着一道论证题发呆——如何证明此命题是正确的？我恨不得在 答题处写上：因为让我证明它是对的，所以它肯定是对的！可恨当时窗外的蝉都在起哄，嚷嚷的我头晕目眩。临近收卷还有20分钟，在我彻底绝望时，你猛地回头，丢给我一个纸团，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捂住，然后在书箱里偷偷打开。天！竟是一份密密麻麻的答案。我一脸的若无其是，心底却是惊喜若狂，以致我抄小条的手都微微发抖。
     收卷老师走后，我一拍你的肩头，你转过身——清汤挂面的发式，黑黑的眼波泛着善意的嘲弄，我读的懂那意思——多亏我吧！于是我一抱拳：“搭救之恩，末齿难忘，山高水长，后会有期啦！”说完，我卷包就要跑，却被你从后面一把扯住：“哎？！你跑这麽快干什麽？！”不跑？我心想，我不认识你是谁而我又不是帅哥，谁知你救一个毛毛燥燥的女生是何居心啊！你仿佛有读心术般，缓缓开口解答我的疑惑：“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其实也不能算认识，我看过你在校刊上的文章，而且每篇都看。”原来如此啊，我松了口气。你打量着我：“你倒 真是人如其文啊，‘张扬跋扈’的！”你又露出特有的笑容，有点嘲弄却并无恶意的。
    我也毫不介意地接道：“岂止？还破罐破摔吧！”说完，我们哈哈一笑，竟一下子从“陌路”成“莫逆”。
     以后的60天里我将你写给我的卡片贴在课桌上，每当我算得想把习题卷子撕掉时，我就看一眼卡片上的文字，然后深呼吸，继续做题。“我知道世间终会有一天欣赏你，没有人会一世站原地，如若想飞就不可泄气！信这道理，好好努力，凡事不放弃！”我清楚地记得浅绿的卡片封面上印着一株百合，这行文字就写在百合白色的花瓣上。
     那年高考的代数卷子真是不开眼，竟让你觉得分外困难，出考场时你哭了，你说那是你依仗的强项啊！我听了就没敢出声说我没觉得很难。那个暑假的结果是，我上了大学，你不知去向。
     岁月流转，我竟然也蓄长了头发，而且不知不觉长到了腰际，清汤挂面式的。生活就是这样，无论最初你是怎样的一块顽石，它都能将你磨成鹅卵石，去适应生活，永远别向它挑战。
     于是重逢时，你感叹我再不是当年考试坐在你后面的女生了。不错，张扬跋扈一向是和年龄成反比的。你还提起我曾经的作文，里面写过：“我就这麽一辈子啊，一定要活得张扬跋扈！”这张扬跋扈是和随心所欲等同的，当时的年少疏狂，现在想来 ，不过是我亲手为自己写的一个笑话。
     你仍是美，只是也不再同于当年，细致的妆容，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儿。你抽烟，一根接一根的，我见过许多女孩子抽烟都是模仿沧桑，太刻意了，反而成了不经世事的浮华。而你不同，吞吐的云雾中有疲惫有不为我知的故事，还有脆弱的坚强。两年，我不知道这两年里，生活都给了你什麽。我们仍有默契，所以你不说，我不问。
     咖啡店里，我们特意要坐在临街的窗子。临窗而坐能看到形形色色的路人，来往匆忙，极少有重复出现，像极了生命里的一些事，流去便不肯再回头，我们都懂。
     咖啡还剩半杯时，你掐灭半截烟说再联络吧，你还有事。然后从包里翻给我一张名片——一家合资公司的文秘。分手时，你说：“有空来电话啊，我挺想你的，真的！”你冲我一笑，仍是那特有的笑容，略带善意的嘲弄，只不过现在的嘲弄都是对自己。我看了，心被轻轻扎了般。
     回到家，我翻箱倒柜都找不出一支合适的笔能记下我此刻的心情。
     在你生日那天，我将那张印有百合花的卡寄还给了你，曾经是你给我的鼓励，我希望它也能治愈你。久久你都不给我回音，终于盼到你一封短信，看得我心凉却又没的反驳。你说的对，什麽失败后经过努力而重获胜利只是电视里的情节，而现实生活中是，你输了就是输了，怎样的结果和心情也只有你一人去收拾，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挽回，不要结局输得太惨！而明天，明天是什麽，喜怒或哀乐都由我们各自承担。
     让我欣慰的是你最后一段疏疏落落的文字——当春天再来了的时候，遗忘了的野百合，仍然会在同一山谷里生长，在羊道的浓荫处，仍会有昔日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