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昏黄,无数机车的尾气污突突地充斥着天空,加重了傍晚的黯淡。几处霓虹已亮,不见了月亮星辰。
隔着车水马龙,她向对面的乔谖浅浅一笑。仅是遥遥的一晃即泯,乔谖已认出了叶淅,是叶淅!她抿着两片冷冷的唇,目光不经意的游走,总是绕过乔谖,直到乔谖挤上了巴士,透过窗子看她上了辆红色的轿车,车上的男子吻她,她亦云淡风清的回吻,怀中揽的玫瑰红如血,红如她的唇。
为了解决生活的拮据,乔谖得是时不时到外面找些零散的工作,几个酒店或公司之间经常能看到他削长的人影。至于写作就推到夜间,然而一天的工作之后,早就没了动笔的心情。几天来,乔谖碰都没碰稿纸一下,就横在床上昏昏睡去。此刻他倒在床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似乎想起了什麽又似乎没有。乔谖又听到火车的隆隆声,他的小屋离火车隧道很近,车轮轰轰压过来碾碎他的思绪。
恍惚间,一个人影清晰起来,小屋在颤,那盏半旧的灯吊在屋顶晃来晃去,荡碎了灯下的一切,那人影习惯地伸出手去扶稳灯——是叶淅!乔谖噌地起身,不是叶淅,是幻觉,叶淅已经走了。
曾经的日子确实是叶淅去扶稳灯的,为了灯下写作的乔谖不受影响。叶淅轻轻伸出手,屋中的一切就顺从在她的手下。而如今,灯仍在晃,屋中的一切也在晃——叶淅走了,不会再有人为乔谖扶稳灯,火车在咆哮,屋在颤,灯在跳……叶淅走了……乔谖手一挡眼,咣地倒下去……
校园里一向热闹。辩论会上第一场下来,叶淅就有些厌烦台上的针锋相对,或者是有点害怕,倒不是怕对方咄咄逼人的气势,而是怕乔谖几近放肆的语言。她不想让乔谖注意到自己,又怕他忽略自己,想与不想之间,第二场她就带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逃了。回来时,辩论会已经结束,叶淅她们系输给了中文系,而叶淅的心竟莫名其妙的偷喜。乔谖和对手握手过后跳下台来,向她这边深深一笑,叶淅竟不敢迎上去,故意压低了目光。
乔谖走出很远才回头看叶淅——那个瞧不起中文系的叶淅,她竟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她竟然说学中文的男生最没出路,最靠不住。于是乔谖决定耍耍这个嚣张的女子,在她察觉他之前,他就已经用心了。
一段日子以来,叶淅常常整夜都不能睡,不知是因为咖啡还是心事,折腾一番,就扭开灯,记下些什麽,转天就给校刊送去。姐妹们都笑话她和中文系的疯子们没两样了,她只笑笑不答。叶淅在校刊上的文章,乔谖都认真的看,深深浅浅的文字中有她的不安和等待。乔谖看见她的笔名——无弦琴。
几天后,校刊上就有乔谖的一首小诗《无弦琴》,叶淅反复读最后的一行——无弦/但有声/因为/有心。叶淅就等,等乔谖向她表白,可一直等到毕业,乔谖仍什麽也没对她说。除了在公众场合偶尔见面外,两人只是在校刊上文章往来。但叶淅的感情越强烈,乔谖却越回避。毕业前,他在最后一行诗中写道——我是过客/不是归人。乔谖撂下笔,收拾行李走了,如他所原去开始自己流浪的习作生涯。他不可能为谁而停留或改变。
站台,淅淅沥沥的雨,是乔谖最讨厌的那种,似是而非,挥之不去,就像此刻缠绕在心中的一个名字——叶淅!他心里有一个任性的孩子在喊:“叶淅!叶淅!”“乔谖!”乔谖应声回头,看见叶淅提着箱子:“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了!”乔谖听了,动情地吻了她闪动的眼睛,她长长的睫毛明明挑的是雨珠,吻上去却是咸咸的。
后来,乔谖告诉叶淅,自己当初只是想耍耍这个瞧不起中文系的女子,“而且”乔谖坏坏地笑道“早在那场辩论会时,我就开始‘用心’了。”叶淅也笑,竟毫不介意:“我知道,我是原者上钩。那你后来为什麽不继续耍我呢?”“你玩真的,我怕呀”“是你不愿意被牵绊住吧”乔谖被说中了,不出声,叶淅转过身,淡淡背道:“无弦/但有声/因为/有心”语气里有轻描淡写的伤感。
乔谖带着叶淅租了间很便宜的小木屋,屋小如舟,又离火车隧道很近,每逢有火车通过时,小屋就跟着颤。那盏半旧的纱罩灯晃来晃去,晃得乔谖眼晕,无法写下去。叶淅忙跑来扶稳灯,无声无息的。后来只要远远的听见火车的汽笛声,叶淅就悄然伸出一只手去扶灯,渐渐地,竟成了习惯。
扑火—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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