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辑
第一封信 真真致老久
老久,我的朋友:
最近几天,我交了好运。骑车在路上逮了一只鳖,足有一斤多;在教室写材料,一只山鸟又自投罗网。有意思。
我的好兴致是从前几天收到北京来信开始的。姨父的手术很顺利,医生说问题不大。我知道,肺癌这种病不容易治好,但我总可以再见到姨父了。
前些日子,我一直摆出等着挨整的架势,没想到,今天县革委给我校革委会主任打电话,要抽我到县专案办公室去。我想你也一定会猜出其中的奥妙吧。最近,我父亲安排了工作,见了报。今天,那些“坚定的革命派”对我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在别人眼里,哪怕当个专案办公室的额外办事员,也神气得象个大爷。可我想,这顶多不过是当个书写工具。一切都有文件框框,还有地方特点的土政策层层加码,七整八整,分析研究,上纲上线,把问题说得越严重,越复杂,似乎就越有成绩。我常常想,周围这些忙忙碌碌的人,有几个对自己的工作感兴趣呢?全国从事外调、专案工作的人有几万、几十万乃至上百万。耗费了那么多的钱,得到了多少真实的材料呢?甲到乙那儿去调查,乙到甲这儿来调查,往来频繁,紧张忙碌。这样清队下去,不是越清越乱吗?每想及此,感到太可怕了。但是,回校教书,难道又能好一点么?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拿去硬塞给学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你把我看作一个狠心而又残酷的人呢?难道你不知道,我,一个备尝生活苦果的人,对于自己的朋友除了最真诚的友爱外,从来不会有一丝一毫的伤害吗?
我已经做出那个断然的举动了。我的意志是坚定的。我向着我看到的光明走去。我至今还没有收到石田的回信。今天收到一位多年好友和我哥哥的来信。你可以看看,我有多么值得自豪的朋友。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给石田写了绝交信。当然,我哥哥的信令人失望。他们这批四十来岁的人,总和我们格格不入。似乎我们和他们的距离比那些七、八十岁的老人还要远得多。我那些充满才华的朋友,虽有一颗纯洁美好的心,却在底层辗转着,没有人想到把他们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一些重要的位置,已经被童汝这样的人挤满了。真是太可悲了。
真真
第二封信 老久致真真
真真,亲爱的真真:
太阳下山了。山上的实验室里只留下我一个人。晚上,我还要把未做完的实验进行下去。
我走到门口一株叶子茂盛的桂花树下,躺了下来。亲爱的真真,让我对你讲讲我的初恋吧!
两年前,我还很不成熟,二十刚出头,我的初恋来的是那样突然,去得又是那样迅速。她带来的欢乐是那么短暂,而痛苦是那么急促,以致留下的既不是甜蜜的回忆,也不是无穷的伤感,而只是一次心灵的猛烈激荡!
英并不漂亮,一切都很平常。中等个儿,皮肤因游泳晒得黑黑的,脸上透出青春的红晕。一双眼睛不太匀称,然而却闪着少女纯洁的光辉。她也是个干部子女,有大方、爽朗的性格,是我中学的同学,在上海读大学。
一开始,我们的通信只限于友谊,谈学习和生活。确实,我们谁也没有感觉到这里有爱情。一个青年的初恋是怎样开始的呢?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六八年,学校发生了武斗。武斗逐渐升级。六月,我乘快车,踏上返家的途程,绕道到上海去看她。几天飞快地过去了,我就要离开上海回家。这时候,我突然发现我不愿意离开她。那时候,我真单纯得可笑,因为我竟连爱情这两个字也说不出口。
那是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幽暗的树丛在晚风中飒飒低语。路灯亮了。铺展在我们面前的大路一直伸到郊外。我们走着、走着,不知哪儿是尽头,哪儿是方向……
我开始说了。从遥远的古代到人类的未来,从社会到个人生活,从哲学到文学。噢,真糟糕,这些怎么能联系在一起?但是初恋纯洁的美,也许正在于此。我书呆子般地想用哲学来告诉她,我在爱她,我对她说:生活中充满了变化,万象日新月异。难道我们的一切不都是这样?从少年到青年,从中学到大学,谁说一切都在渐变?我说:“世界充满了飞跃,从友谊到爱情,难道就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实现?”我终于挤出了激荡在心中的意思。哦,这是多么艰难!一旦这感情的闸门被打开,那滚滚的心潮,就奔腾地倾诉出来。
她怎么了?惊惶?害羞?不安?那方正的脸上露出的是兴奋还是讨厌?我诅咒这可恶的黑暗。我看不清她的面容。我变得越来越不安了。
她默默地低头走着,不说一句话,也不望我一眼。她好象在聆听,又好象在沉思。怎么回事啊?是故作冷淡,还是用沉默来抑制内心的不安?
我又说了,爱情的灿烂决不只是享受和欢乐,也不仅仅是两个人情投意和,为小家庭奔波;爱情的力量在于两个人互相鼓励,哪怕在漆黑的夜里,也决不灰心,勇敢地去迎接黑暗后黎明。
这就是我当时对爱情的理想。虽然光明,却也浅薄。因为一个少年只能从文艺作品和传闻中,从自己对爱情的幻想中去体验爱情的含义。我当然不可能想象到,只有经过等待、渴望,只有在现实生活中经历过失去爱的痛苦,而最终又去追求真正的爱的人,才能体会这些话的含义。
我多么盼望她能了解我的思想,我对未来的热望。少年的激情就象银光四射的明月,虽然浅薄单纯,却也使人终身难忘。
“朋友,难道一定要我开口?沉默不也是一种表态吗?”她说。
她就在我身边,我们在一条长凳子上坐下来。我拉着她柔软的手,听着她均匀的呼吸。我们又回到了那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回味着中学生活。往事一件件,多么亲切,多么深情。路灯投下长长的影子。我们心灵中闪动着幸福的火光。
我永远记得我一生中这个迷人的夜晚。
初恋时,一个人往往对异性含情脉脉的目光,起伏不停的胸脯,柔软的手臂,脸上淡淡的红晕,以及有点不自然的举上特别敏感。这一切都使他激动、神往。实际上,这仅仅是他初次领略爱的甘露,远不是爱的本身。然而,可悲的是,大多数人对爱的理解,往往停留在这种表面阶段,而不去发掘更深的意义。对于很多人来说,生活进一步的展开,只能是性欲和现实的小家庭。只有少数人,才去进一步探索“爱”的更深沉的内容。
我和英的恋爱,从一开始就遭到我父母的反对。他们说:“你的爱情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父亲摆出两条过硬的理由:第一,她父亲是省里的大干部,即使是现在,也还是门当户对的好,那样的姑娘,我们侍候不起;第二,尽管她父亲现在得势,谁又能保证他以后的命运呢?而一个大干部的倒台,就意味着株连所有亲属永世不得翻身。听到父亲的分析,我象被蝎子蜇了一口,跳了起来。我讨厌社会等级在人心中挖下的鸿沟。我认为,因出身高贵而看不起社会地位比自己低的人固然是愚蠢和丑恶的,反过来,因自己社会地位低而抱有一种清高的态度来对待爱情。也是病态的。不幸,我父亲的预言却是对的。
秋风怒号着,无情地席卷着地上的落叶。几个月后,我收到了她冷冰冰的来信。
开头没有称呼,突然的字句一个个地跳入我的眼睛。信不长,然而它却威严地铺在我的面前,好象寒冬的一片冰雪。那蓝色的格子,熟悉的字迹,慢慢扭动着,模糊了,幻化成一张陌生冷漠的脸。啊,不会,不,她不是这样的,她不会这个样子。——我呆呆地坐在窗前。我心中的她竟会这样说、这样做?一定是别有原因。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应该马上到她身边把一切都弄清。
初恋中的年轻人总以为,自己为爱所受的痛苦和对现实生活的反抗,总会被对方理解,会消除一时的误解,对方会在爱的感召下重归于好。然而,后来他才明白,初恋往往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擦身而过,只不过朝对方看了一眼,拉了一下手,就被生活的洪流冲散了,从此再也不能聚集到一起了。年轻人的初恋不过是为自己塑造了一个爱人的形象来膜拜而已。这种空中楼阁般的理想,迟早要被现实所粉碎。
一个冷清的早晨,我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沉思起来。和她说什么呢?难道还需要心灵的表白?翻滚的心潮早就冲开了堤岸。难道去询问原因?这可怕的信里,一切已向我讲明,那未,去向她哀求吗?去用悲苦的心唤起她的同情?啊,不!我那痛苦的心猛然缩紧了。一个可怕的思想从我脑际划过。一切都是这样分明。我仿佛又看见了那封信,听见了那冷冷的声音:
“我深知你是个热情的人。然而,我和你不一样,我的一切都是别人给我安排好的,从幼儿园到小学,从无忧无虑的中学到大学……我怎么能够设想,我以后将永远和你以及你家里那些人住在一起?”我再也不能往下想了,我闭上了眼睛。
我沿着熟悉的马路又来到那多少次我随着梦神来到的地方。
她还在午睡。匆匆过路的同学上去把她叫醒,她终于出来了。
我们站着,站着,好久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也许只是一瞬,她低下了头,露出了我熟悉的不好意思的神色。我们又在漫长的马路上肩并肩地走着。
我内心深处的感情猛烈地激荡着。我倾吐着离别的深情、半夜的相思、突然的恐慌、心灵破碎的痛苦。她几乎颤栗起来,我紧绷的心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回音。
啊,她终于开始说了,那么低、那么轻,好象在沉闷凝固的空气中抖动着的弦音:
“不是我不懂得你的心情,不是我不知道你的痛苦,你永远也料不到我的心也和你一样创痛。我知道,我给你带来了悲痛、绝望。但这些难道不是同样撕裂着我的心?朋友,我了解你,你有一颗正直的心,有崇高的理想。但我的处境逼迫我走出了这一步。一个月来,我很少给你写信。就在这一个月里,我的家庭发生了变化。前几天,父亲派小车把我从大学接到家里。他得意地告诉我,奉中央首长之命,他升调到北京当部长去了。我并不感到兴奋,只觉得父亲离我越来越远了。父亲临走时,一再告诫我,不经他允许,不准我随便交朋友,不准我乱讲家中情况,尤其不准谈恋爱……我从来没有对父亲讲过你。现在,我更不敢讲了。我不能违背父亲的意志。不是我认为父亲正确,而是我从小就习惯于别人为我安排命运。我还没有学会生活。如今,我是多么悔恨啊,如果我早就将内心的一切告诉你,也许会得到你的谅解。我的一切努力,都冲不开家庭那堵凝固的铁壁——我的心已经够痛苦的了……”
夜晚的凉风吹着我。墨蓝的星空,那么高,那么冷。我的心也渐渐凉了。是的,一切都完了,完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她是对的,对的。
我该走了,戏已经完了。难道还有什么可抱怨的?真的,一切开头得很好,结束得也不坏。为什么一定要追求永恒的东西?我耳边响起了哲学家的格言:“万古永恒的山岭并不胜于瞬息即逝的玫瑰。”
就这样,我们告别了,永远告别了。我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渐渐远去的身影。
完了,要知道,一切都已结束了啊!我的初恋一闪就过去了。好象空谷里消失的回音,好象曙光初露的天空一下子又布满阴云。
真真,这就是我短暂的初恋。这件事使我整整痛苦了一年。是她家的社会地位迫使她把我遗弃。耻辱在我心中燃烧,从不平等的利害关系来处理爱情,使我感到憎恨。
回家以后,尽管我内心十分痛苦,但我一直不想让父母察觉。可我太年轻了,不能把痛苦隐藏起来。母亲企图安慰我,甚至给我张罗介绍对象。我非常反感这种安慰。老一代人并不理解我们青年人的痛苦。难道我仅仅是因为失去了爱而痛苦呢?不!我是为这不尊重爱的现实而痛苦。
老一辈的举动使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我上小学时,有一段时间弄收音机着了迷。线圈啦、电阻啦、电容啦,摆了一桌子,枕头下面也塞了不少。母亲病了一个星期,我竟一点儿也不知道。一天,我正在专心地绕线圈,数着圈数,父亲一把把我拉到母亲床前,大声叫着:“看看你妈妈!”母亲哭哭啼啼地说:“把你养这么大,我病得快要死了,你也不问问,好狠心哪!白养了你这么个儿子……”当时,我呆住了,线圈滑落地上,我“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父亲说:“哭什么?以后要懂事点,都那么大了。”事隔多年后,我总也忘不了这件事。因为自从这件事以后,我开始懂事了。干事不仅考虑自己,还常常观察周围和想到自己对亲友的责任。然而,我的心一直很沉重,因为我从此就告别了无忧无虑的童年。那时,我才十一岁。现在,每当我回忆起这件事时,我总这样想:每一个人都应该勇敢地承担自己的痛苦,没有权利让别人来分担,特别不能让孩子来分担。让孩子来分担老一辈的痛苦,是非常可怕的,是一种精神上的摧残。而这种现象,不是广泛地存在于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吗?难怪乌云和苦难总是笼罩在我们民族的头顶上。
真真,这就是我的初恋。从此,我沉默寡言,似乎一下子大了十岁。一些朋友以为我从此对爱情失望了。实际上,的确有不少人被初恋的失败击垮,从此便只有婚姻,而不是爱情了。这些人是怯懦者。而我,并没有被击垮。我认真地思考着,把爱情深藏在心底,决不把它随便奉献给别人。我开始从一个成熟的人的角度,而不是从一个天真的青年或是一个被遗弃者的角度来思考这一切。我考察、研究了生活中大量存在的、爱情问题和婚姻问题上的不正常现象,终于得出结论:今天为了爱,我们必须去斗争,必须同偏见和社会习俗斗争。我们要改造这个不尊重爱的现实环境,成为握着真理之剑的战士。
瀑布可以用雷霆万钧之力倾注在山谷中,滚滚的乌云可以化成惊心动魄的倾盆大雨。然而,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能向谁诉说我内心的悲哀?
我亲爱的真真,我心中的光明啊,为什么至今我还听不到你对我最亲切的称呼呢?
我很累了。我多么希望你那洁白的手能放在我的心口上,在你的安抚下休息片刻啊!你不能把手拿开。我在睡梦中都是时时刻刻地吻着它啊!
永远爱你的老久
第三封信 真真致老久
老久,我亲爱的朋友:你好!
现在,夜间十点半。今晚上是高原山区少有的星光璀璨的夏夜。起伏的山峦静静地站立在暗蓝而又透明的天穹下。一幢幢分散的茅屋,星星点点地撒在广阔的田野中。我抬头望着那被我称为希望的种子的群星。
我因为厌恶那整人、害人的专案工作,所以又回到山区公社中学来了。
今天黄昏,我差点儿被一条秃尾狗咬了。晚饭后,我去抓一只小公鸡。它是一个朋友送给我当滋补品的。可是它太瘦小了。这样,小公鸡便成为我的邻居——一位美术老师用画板钉成的鸡窝的住宿生。(非常痛心!这位中央美院的毕业生,再也不肯画画了)。但小公鸡不回窝,我就去抓。眼看要抓着时,只觉得身后一阵寒风,似有什么东西窜来。猛回头,只见一只秃尾巴大狗已冲到身旁,正恶狠狠地盯着我。这是一对什么样的眼睛呵!凶残、恶毒,闪着吞吃一切的贪婪目光。我一辈子再也忘不掉这一双恶眼。我以前也曾见过这种目光,只不过没有这样赤裸裸,这样凶相毕露。我拔脚想逃。亏我早迈出半步,大狗只咬住我的一条裤腿,“嘶啦”一声,从裤腰到裤脚撕成了三条。主人来吆喝狗了,大狗顿时失去神气。主人假惺惺地问我是否被咬着。我捏着裤子,生怕露出大腿,溜回屋里。这一次,我才真正体会到,咬人的狗往往是不叫的。狗叫,只表明它有吓唬你,并不想咬你。生活中要提防出其不意的袭击,提防这样凶恶的眼睛!该死的小公鸡成为我和美术老师的刀下物了,尽管它瘦得只有一把骨头。
你的初恋,我觉得平淡极了。但我发觉,你那么爱思考、挖掘。也许,这是你迅速成熟的原因吧。而我,总也不能接受教训。
这几天,我的心开始不安起来。整天想着石田为什么还不给我答复。我天天盼望着他的回信。即使他出差二十天,我也该收到他的信了啊。他会哭吗?会在黑暗中奔走吗?会痛不欲生吗?
昨夜,我几乎彻夜不眠。十点钟开始下暴雨,电闪惨白。我呆呆地坐着。当天花板开始漏雨,把肮脏的灰尘冲洗下来,滴落在我的头上、桌子上时,我才发觉。就让我这间木板房漏得彻底些吧!清理好、移动好床的位置,已经快十二点,雨也小了。
我躺在床上,浑身乏力。我觉得只要稍微放松一下自己的意志力,那么我就会立即垮掉。我的身体是这样的虚弱,甚至连走山路也感到吃力。我时时刻刻在等待着。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我感到黑暗和光明各自紧紧缠住我的半边,在争夺我。它们似乎要把我撕成碎片。我呼唤着,可是又有谁能听见我心里的呼唤呢?石田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如果没有出路,我宁肯去死。如果有热情的生命灌注到我生命之中,我将又一次新生。现在,我还是一个没有挣脱镣铐的人,我无法谈自由。朋友,你在我心中放了一把火,我现在多么需要你啊!
我在梦想,你就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离我那么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你。甚至我都听到了你那急促的呼吸声。我感到你在看着我,又慢慢拉住我的手。你的手是这么温暖有力。好几滴烫人的泪水滴在了我手上。你低下头来……啊!不!我一下子坐起来,发现周围是那么空,那么黑。我怕!我拉开灯,才深夜两点。我不能关灯,一关灯你和他就会在梦中出现。我钻出被窝,坐在床边。我多么渴望夜晚的凉风能冷却一下我的心啊!三点钟了,我感到冷,又钻进了被窝。怎么打发这漫长的夜啊?不行,我不能胡思乱想。我应该稳定情绪。我找了一本书来看。为什么我总是不能入睡?是不是枕头太高?我把枕头下压着的衣服统统抽出来扔到床的另一头。哎,还是不舒服。也许,我根本不需要枕头。于是我把枕头又扔开了。混乱的思想纷至沓来:他看了我的信后会哭吗?他会寻死吗?不,他是胆小鬼,他多么留恋他现在的地位和未来的前程啊。那么,为什么他要缠住我不放呢?
当报晓的晨鸡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后,我感到疲乏极了。我是多么愿意入睡啊,睡着了,就会有甜蜜的梦。睡着有多好,这是一个多么寂寞烦躁的夜啊。
朋友,你肯在我恳求你到我身边来的时候来吗?那时,如果我得不到你的回音,对我将是致命的打击。我有软弱的一面。不是在意志方面,而是在感情方面。我是深深地留恋我的朋友们!还有你。
云雀啊,云雀!什么时候你才能冲破樊笼,到那自由的蓝天上飞翔、歌唱?
想念你的真真
带着镣铐的爱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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