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

    周钦似乎是真的想证明不知是谁说的那句话——人的气度和他写字的大小成正比。这当然不是什么真理。周钦开始重新修改他的小说，取了个很漂亮的名字《爱的罗曼司》——我最爱的一首吉他经典名曲。新本子上的字越写越小，小得让人看得眼睛发涨，我掐他的脖子，他不理我。周钦的字原本就丑而且小，现在看起来更是又拙又苯，又像他那大而扁的脑袋，令人顿觉厌烦。
    东e突然出现了，先是在OICQ的陌生人名单里，一分钟后又出现在我面前。乱蓬蓬的头发，皱粑粑的衬衫来不及塞进褪色的牛仔，因为是穿了拖鞋奔过来的，见了我就没法说话，来不及的喘气。说实话，东e的形象在我的脑子里印记模糊，但一定与此刻的样子是大相径庭的。我见到他的时候，是一个闷燥的夏夜，在风速网吧，他坐在我身后教我如何申请免费邮箱。我熟悉他的声音——一种半普通半土的调子 ，还有他的开朗和幽默。但我真的没有想要仔细瞧瞧他或者记住他的模样，我只是认为那叫“萍水相逢”，虽然，也许这还不算是真正的“萍水相逢”。
    是缘分还是巧合？
    一切戏剧化的东西，如果在乎了，他就会显得、很美好；要是错过了，就算这故事无法延续，因为千万不要抱怨，就当是一次美丽的邂逅吧！
    周钦上午打电话来，想要我去看看他，他说七天的国庆假期让他苦不堪言。用他的话说就是想我想疯了，似乎一刻都离不了我。
    我中午的时候提前跑了出去，我不甘心放假七天，就一定要为了逃避李飞而逃避网吧——我在李飞的网吧里办了张会员卡——那时是为了帮他也是为了满足我的欲望。我的卡还没有用过。
    “天使”（李飞的网吧，“风速”对面）总是充满了淡淡的烟味，就是李飞身上淡淡的味道，它吸引每一个过路的行人，吸引着接连不断的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我上了腾讯——其实这对我毫无意义，我的好友少得可怜，碰上在线的几率更几乎是零，但我还是把它打开了。过了不到一分钟，竟有陌生人找上门来了——东e，他莫名其妙地问我一句：“你不是说你以后再也不上网了吗？”我好象是说过，在很多场合，不止对一个人，而且后面还加了一句“或许是很少上”。在一番盘问和“纠缠”之后，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我告诉他我在天使，他说他在家，但如果我想见他只要一分钟。我说那好，你下线，一分钟之内来找我。于是，我还没等到他“OK”的答复，他就匆忙跑来了。我也下了线，我们就站在“天使”门口聊天。
    我再一次触摸到了李飞冰冷而又无辜的目光，他的长发减短了又长成长发，染着金黄的颜色，那飘来的淡淡烟草味道。我感觉内心一丝恐惧，像我第一次被他吻时的恐惧，像我第一次盯上他大而诱人的眼睛而懂得了什么叫做心慌是的恐惧。我那时不过是个刚从小学里跑出来的小孩，而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我答应了下午要去看周钦，所以赶紧避开了李飞，又花了一分钟把东e“弄了”回家。在这里我要说明的是，这是我和东e的第二次见面。但东e说他在很多个夜晚都在“风速”门前看见了我背着吉他风速“飞”过，不留下一丝痕迹，没有一点感情。我说那是因为太晚了，感情的种子是不可以乱播的。我不知道东e究竟比我大了多少，叫什么名字，我也没把他当成什么网友，我宁愿相信这就是一次美丽的邂逅，最好是没有情节的故事。我很感谢东e还记得我申请邮箱时填的网名甚至出生年月日，我不知道我和东e的相逢是缘分还是巧合，当我开始不愿意承认或者接受某个事实的时候，就决定要赶紧投入周钦的怀抱，只有他是始终愿意守护我的。
    我突然发现，虽然我不爱周钦，但也已经没了他就不能过日子了。我们习惯于彼此相守很久却不说一句话，也许这知识我得到了满足，而周钦没有。
    周钦一见到我，就把我抱的紧紧，好象我马上就要逃跑，好象我答应了留下来陪他又不停地唠叨“我要回家”。他的吻汹涌而至。我几乎要窒息。他说他的兴奋完全是由于我的出现，好象几天来压抑在心中的慵懒突然复苏，接着所有的激情一齐迸发，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他说：“文文，我要你！”不是不能发生的事情。只是如果为了一时的激情，一时的冲动，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路，怎么走下去。其实，有时候我也很反感自己清醒的克制，也许糊涂一点还好一些。我委婉的拒绝，慢慢岔开了话题，向周钦说起了东e。他的脸由晴转阴，手开始不停地颤抖，但紧搂着我不肯松开，我知道，他吃醋的功夫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我在这个时候开始觉得他在验证那句话，验证他那大而扁的脑袋令人厌烦。我又想起了李飞清澈而又温柔的委屈，顷刻之间有一种强烈的感情逼上心头：原来我一直喜欢的人是李飞，忘不了的也是李飞。然而一切都不可能了，又有新的被他那淡淡烟味吸引走了的女孩。但我却高兴，因为在我们交往最密切的日子里他为我戒了烟。而后来的女孩子都是被他那日子久后不堪忍受的浓重烟味逼得无路可逃。
    今天，离我的十六周岁生日不到一星期。
    
    二○○○年一○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