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相识的那个晚上,我清楚记得友人庭院里香樟树,随风四散的阵阵香味。她穿着一袭墨绿色的细斜条纹旗袍,坐在美人靠上静静的翻看那本《小窗幽记》,遥遥传来《Romance》的悠扬曲声, 清冷的月色中,我轻轻走过去,她没有察觉。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在画卷中。
这样美好的场面,本不是我原来设想的,友人的生日 Party硬要搞成化装舞会,当时总觉得有些做作。回父、母亲这里拿回了几套大学时穿的旧衣服,权当做回一次愣头青穿着去了。这样的装束,对于平常看惯我西装革履的友人们也算有个交待。果然友人笑容盈盈,对我这身行头,尚表满意。他自己不知从哪搞来的清朝一套官服,活僵尸似的,我潦草寒喧后,就从一屋子历史与五花八门里逃退了出来。
我想同她打招呼,屋子里突然有人叫她,香奈儿。她把正看着的书反扣在座上,好像还要回来看的样子,于是她起身向屋内走,才发现我,与我擦身而过,空气里飘过雅且精致的香味,她淡淡的冲我微笑了一下,眼神似有似无的从我身上流过。
我目送她的背影转过廊去,然后走向她放置书的座位,拿起那本书,看见她正读到的那一页上有两行楷体小字,下面是宋体字的整篇注释与诠释。
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
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
我想她还会回来,就耐心坐下边翻看边等待。那本书的扉页上有几笔题字。
彼岸旧时草,犹闻新箬香。
当时我猜这两句诗里可能隐含着书的主人的名字,后来果然是被我猜对了,但不是她的。那夜,陪着月色清彻的,还有院中的一泓池水,微风只是让它泛着生动的月光。我打算的很好,等她回来后,可以用李白的“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来打趣,结果,她并没有再回来。
我拿着书回到房子中,也没有寻找到她。我开时闷闷的抽起烟来,总觉的这有更似无的相识也是种缘份,临近舞会散场,我问友人那女子的来历,友人摇头说他也极不熟,似乎是朋友的朋友。然后我把书递给他,他女朋友走过来,笑着说是她的书,刚才借给别人看的。
好像一切注定是场偶然,没有可以记忆的东西,也就没有把它长久留在心里的理由。这样的相遇是极适合在不长的时间内就可以马上忘掉的东西。
直到初秋的某个夜晚,我坐在真锅内的大橱窗前独自喝着蓝山咖啡,我轻晃指间的肉桂棒,悠悠的搅动着咖啡。子夜的外滩,天空中有不知名的鸟掠过,我怀疑是幻影,然后我看着夜空中有红红的灯火闪过,一架不知名的飞机载着更多不知名的陌生人们朝着某个异国他乡而去,咖啡四散着的热气也像同时在四散着我的惆怅。我正点烟的时候,她和我隔着一块巨大的玻璃,再次从我身边走过,速度不快,我看着她额前的流海随风扬到脸颊后,露出她清秀的侧面脸庞来,这次她当然是不可能穿旗袍,黑色的半高领毛衣外套着同色的风衣。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出去找她,结果似乎是被人安排好的,我再次在视线中失去她的踪迹,但我并不怀疑自己是否会认错人。
回到真锅的座位上,店里放起《The one you love》,这首《时光倒流七十年》的主题曲。我点起一支烟,在这样的音乐中,回忆当时她的样子,那袭墨绿色,细斜条纹的旗袍。我努力幻想自己也像电影中的男子自我催眠回到了三十年代的上海,幻想她或许是那个时代的感伤女子,常常手捧着一本书或拈着一朵兰花,闲庭信步。结果这样的幻想很平淡的不了了之……
是年年末的圣诞夜,陪女友经过coolwarter的柜台,女友拿起试纸在鼻前轻晃,香味淡淡传到我这里,似曾相识,我努力的想了一想,依稀记起那个叫香奈尔的女子。
风散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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