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爱
旁白:我诸不知道会是什么竟能拨动一个少年追梦的心,而且那么地深刻。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也许就是年青,因为觉得充满活力与希望,不象年老的人落叶坠落般无力无主。我从前也是如此,对于这个硕大的世界充满好奇,并随年龄与身体的成长对这一切的挑战欲更加强烈,特别是对男孩的那份好奇。那一年的春末,我遇到了他,在这迷茫不清的世界中出现在我眼前。在这之前我几乎刻意地寻遍整个我生活的世界,却从来未见过像这样一张在我心中如此清晰难忘的脸,带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如潭水一般幽深宁静。冷漠而跳跃的血肉以及具有强烈折射力的身躯,令我不知不觉地陷入这座烟雾缭绕的幽谷,怀着无限快乐与恐惧,真切而又懵懂地跳入爱河……(随旁白)
北约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那年,雁十九岁,相比起封建时代深锁幽闺的女子,她充满着出升之日的气息,兔子一样活泼,猴子一样灵活,山羊一样多情,还有牛犊一样无惧。
在大学的日子里,面对着在外的第一次尝试,究竟与想象不一。那时侯在容易冲动的大学生活里,所有爱国青年所传播最为强烈的就是对那件国事的不平,一切报刊,条条新闻,道道评论全冲着这件事。案头一叠几日来的报纸积满悲愤,杂乱相压着。雁(旁白者)进来。
雁:天啊,这又来几张!
说着,她立刻发现版上一篇鲜明清晰的斜体字,如流水一般清澈,置于全版非版头而却最醒目的一角。文韵流畅,让人心中激出一股久日来从未感受过的清流,滋润渐枯涸的血液,如一服清新剂,轻松而深刻,似乐而实悲。
雁:写得好啊,这篇!
说着递给旁友。
雁:想象得到吗?那个地方。真的有他所述的那么美好神圣?!我猜想(拿出笔和纸)在这里有一轮落日,在山的这一个地方。这边是起伏的沙滩,这是桥墩,对,人坐在这,凸起之处,斜阳撒满,之下是阴影。水这边有泊船,还有这里,应该是天底下最圣洁的花……
旁友:我觉得不是在这里(指着),而且这个不是这样……
雁:我不管,我要去寻找!
旁友:找?怎么找?不知是真是假。
雁:会有的,那么美。——我叫他带我去!
旁友(诧异):他?!你指写这篇……
雁:是的,就是他。
旁白:这就是我当初为什么会见到他的原因,由着自己的任性与对幻想真伪的探求,以及对世间美好事物的向往。我给这位陌生人写信,凭着报上仅有的校址,装载着热情,但也仅仅只由于这些。(随旁白)
雁伏案写信:
“我盼望你来见我,并且答应我去那里,很急切,望不觉唐突。A街巴士站,一定来,时间周日下午四时半,切记!”
旁白:这就是信的全部,当时是那么真切,事实上今天我想起来总觉得是一个权者在玩弄他的权力。霸道,以为一切全听凭他主宰。但他来了。见他,似乎不需费很大力气,不用任何精心设计,就像两个商人为经营需要而约见。但我的爱却便从那一天开始,像吮吸鸦片一样不能自拔……(随旁白)
郁:你就是要见我的那个女孩?
雁:是的,很高兴你来了。
郁:为什么?
雁:当然有原因,请问贵姓?哦,这我知,我们是邻校生,我在中文系。唉,——你好像很诧异?不好意思,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
郁:……
雁:我可不是来相亲的,——怎么会呢,照理说我是想礼貌一点,我向来总很随便的,算了,就中心思想吧,真有你所说的那个地方?
他果真有一点头绪了,欣然笑起来,非常好看。
郁:哈哈哈,你就为这找我?!但老实说吧——真有。
雁:那太好了,哈哈,你真像个流浪者独坐在傍晚的斜阳底下弹奏?
郁狡黠的点点头。
雁:你能带我去吗?我要看那与我所想的是否一样,我和朋友争执了好久——看样子,——不会防碍你吧?
郁(笑着):那倒不会,你几时想去?
雁(不加思索):现在!
郁(惊讶):现在?
雁(带失望):不行啊?
郁:不,当然。
雁(欢笑):你真是好人啊!你就去带吉他吧!
旁白:我就这么样兴奋而无拘无束地与他见了面说了这么些话,我现在甚至想象不到为何能面对一个陌生男孩时如此地从容自若。他诚然被我的热情大方、自然而又唐突所感动,一点也不表现为腼腆和别扭。那一笑一颦至今仍深深烙印在我脑中,跳跃着,也许初面的这点明朗正是使我所着迷的一个重要原因。就这样,我们两个陌生人如同相知的旧友聊诉着各自情况,以及对理想生活的目标和追求。朝着我们心中所崇拜的地方……(随旁白)
整幅郁所描绘雁所想象的画面出现了,在那样辽阔的地方,人几乎忘却自我,充满宽容与乐趣。雁更是丢弃了一切作为女孩所应有的矜持,忘情呼喊。
雁:喂!看过哈代的作品吗?像苏格兰的风景,那是最美的了,妙极了!
郁:是的,看不倦。
雁:去,坐在那里弹一首吧,会自创吗?
郁:会,不过不太好。
雁:客气什么,我最讨厌客情了,在这里只有我们,也只有和平、自由与友好。
郁:那弹一首《荒凉》吧。
雁:名字好,感觉很茫然。
郁:你有你复杂而奇妙的想象力,与你谈话很不同,看来今天来了并没错。
旁白:我们突然深沉起来,久久对视,在我印象中我还从未有过与一个男孩那么深有意味的相视那么久。然后他弹奏起来,融入落日的色调中,如一道温馨的风景线。我暗决心要将他画入我的画中。,他一边唱一边注视我陶醉看着他的样子。我早早地坠入一场梦幻中,在这浑浊的世界上迷失之后有了远离尘嚣的暂得。在那一刻,我就早注定爱上他了,那唯一出现在我理想世界中的旅伴。即使其迅速令我心惊,证明它又如何难以置信,但我却真的无法不承认……(随旁白)
郁(停下来):好听吗?
雁:啊?我有点醉了。
又久视——
郁:夕阳已下落了。
雁:天色仍未暗。
沉默——
郁:该走了。
雁:时间真有那么快?(惋惜)唉,但愿一切可以凝固住。
郁:像一幅画。
雁:对,画是永恒的,这世界创造了音乐与美术真是个奇迹。
郁:我希望我们都能拥有这一份永恒。
雁:是啊,——但,走吧。今天谢谢你,陌生人。
郁:不要叫我陌生人,难道快乐的一个下午不能消除这份碍人的陌生?
雁:我想完全是能的,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只是,只是我不愿叫你的名。
郁(深切):是名字不好?为什么?
雁:不,我也不知道。
旁白:我现在还是不知道,大概是我在内心中早已潜意识的感受到了爱火的萌动,由于羞愧,由于胆小,我在刻意节制。我害怕爱过早的诀堤。在我回去以后,我整夜的浮想,感受到阵阵意外,种种的欢喜与甜蜜冲昏了头,竟一直傻乎乎的抱着只公仔说话。
生活,生活!这就是生活,在暂得自我之后又重新回到现实,听着轰炸,战争的罪恶行经,枯燥空洞与压力以及愈加迫切的思念使我快窒息,我一次次跑去寻找。然而,又是生活的游戏与时间的安排,使我一次次地站在幸福快乐的边缘却无意的一次次错过……(随旁白)
雁带着画具又去了那个地方,可是即使她如何寻找,也无法找到郁在斜阳下的影子。她无奈的空等,默默的作画。她是个从小生活在富裕家庭得到很好造诣的女孩。
她画着,可是在那处凸起的沙滩上却没有她所要勾画的青年。日子一天天过去,那里始终没有出现过那个镜头,画也便无以完成,空留一处在等待填补,补上生活的记忆,化作永恒的实体。
旁白:我究竟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失望的,但却没有想到过他那些时候正生活在现实的极度痛苦,以及对生命的无奈。并不知道他会失去他在这世界上唯一与他流着同一股鲜血的母亲以及刚走向成熟的妹妹,仅由于一辆高级私家车车主的莽撞和霸道。也竟没想得到这便会成为我和他之间感情最深刻的一个致命障碍。(随旁白)
许多天之后他又忽然出现在沙滩,拖拉着吉他和脑袋,仿佛可以随意撇弃,像一个经受了战争失败后归来的士兵。雁看见了,由于爱的机警和敏感。她立刻发现他和他的不妥。
雁:你来了,好久不见。
郁(极低沉):是的,事实上不可能见到。
雁:为什么?你有心事?即使你我相识那么短暂我却倒看见了反差。你原有的平静与乐观正演变作深沉,抑郁得像个饱满辛酸的老人,你对人也是冷漠无比。是否能让我暂时地充当一个知己的角色为你分忧?
郁(死死的注视,冷漠而又抽动):你真想?
雁:难道你怀疑?是的,我们认识太浅——
郁不等说完,像一个受伤者无力地瘫倒在地上,放弃了吉他。
郁(极其烦躁,不耐):说吧,尽量开解我吧,像一个教员严肃的解说吧!
雁似乎受到了不明的委屈和被这场无礼谈话的抑压,以及深爱的人的冷待,默默泪流。
郁突然坐起来,痛苦而又深情的说 :难道我这一个一面之友对于你那么重要,使你倔强的心灵为之哭泣?
雁(哭着):值不值得是我的事。
郁:我不该伤害你,由于我自身刚受打击,由此我不敢直面人生,懦弱的逃避,生怕残酷再次袭击我欲死的心。我太自私,不懂得一颗燃烧着最旺希望的爱心正守于我身旁,我应该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在两肋间支持,我应该无限感激,在这远离现实的天地暂且忘却,当作肉体已经消融而单纯由一双灵魂在交流。
面对这一场滔滔不尽的话,雁伤心起来,因为她分明感受到对面这位男孩对生活真诚的剖析,又隐隐约约感受到一股伤感,她想问但又不敢。
郁:我的直觉已让我明白无误的感觉到你对于我的爱,假如你不介意,我同时也向你告明我的爱,象你一样深刻彻底,因为深刻所以太在意。
两人同时流泪,相拥相吻。
旁白:我竟没想到我们会爱得那么深那么快,几乎来不及多换口气。我们的恋情的开始竟是如此沉重与伤感,也许也就注定我们的恋情也将在同一种情况下结束》
在我们两年的恋爱生活中,我深切感受到他的才能的深博,像他的情感一样浓厚。我时常感谢命运,感谢自己那一次无意的冲动,使我遇见了他,来得那么突然那么容易。我把画上的空白处填上了,一个渴望无限自由与真实的男孩,在深情拨动吉他,诉说过早体验生活艰辛的感受和他追求幸福以及全心全意对爱情付出的情怀。那幅画比起我最初随意勾画的清晰具体多了,特别是内在的包含。
两年后的那天,却就意味着我与他之间的结束,彻底的,他从来不给谁机会重来——
我早听说过我叔叔在外地时有开车撞人的事故,至于结果如何摆平像安无事我听的不多,但我知道这些他们不会告诉我,也知道它的解决决不会光彩,我甚至羞于问起,我怕听见事实,但我真没有料到这竟就是我们爱情的厄运所在……(随旁白)
雁:郁,我叔叔回来了,他说带我们去海边看日出!
郁:你很快乐?
雁:当然,为何不?你从来还不曾见过我一个家人。
郁:你说我们发展到这个阶段吗?
雁(不明其意地愣住):你怀疑我?不,不会的,你究竟说什么?
郁: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感到心惊。很可笑。
雁(笑):又有什么好怕,我们又不是去谈婚论嫁,只是去玩,何况我叔叔很好。去不?
郁(笑):我有选择吗?
旁白:我第一次大胆地牵着一个男人的手走在我父母面前,像一个成熟的女人,无带羞涩。郁的明亮也得到父亲母亲的认可,我看见他们放心的目光。我们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叔叔的出现便使这一切快乐演变成一场无趣的沉默与无奈的注视。郁的眼中愈发出一种逼人的憎恨,嘴角浮现一种怕人的抽动,他以强大的力量支撑住,竭力的忍受,但终于奔跑出去了,消失在长路远方。
我那时就开始预感到这事的严重,感觉到那种眼神的意味,所以坚持地追赶出去,直至到了沙滩寻找到他,见他痛苦欲绝地流着泪,我几乎悲痛得失去知觉,跪在他身边不住的抚摸他忧伤的脸,试图拭去他的泪,但自己却不可揭制地哭泣起来。(随旁白)
雁:告诉我一切真相!
郁一直摇头。
雁:你不能沉默不语,这让我无休止的恐慌与迷惑,无所适从。难道这叫互相谅解?
郁:谅解?我这两年来即使一直得到你最真的爱的滋养,让我不致以觉得自己是具尸体,倘知道自己有必要活着,因为爱你。但我才发现现实不能违背,如今终于出现了。
雁:为什么?我们中间出现了什么?
郁:不,我们,我们本不会有什么。可是,就因为,因为——你能想象得到你尚未报答恩情的母亲和未感受青春快乐的妹妹在一场车祸中死去,凶手竟因为官场上的阴暗与钱势苟且偷生,如何逍遥自在。你能体谅我在这世道中生活的痛楚吗?你能理解我一直不休止的憎恨现实,逃离它的原因吗?还有我今天所见时的心情吗?
雁:能!我能!你为什么认为我不能,你为何不能因爱而与我交通,告诉我你这种生活遭遇,其实你不该这样折磨自己。我现在知道那个凶手是谁了……
郁:是的,就是他,就是你所谓的善良的叔叔,从头到尾流露着世俗之人的虚伪与势利,以及凶狠无耻的心,企图用权利来俘虏别人,使手无寸铁的人屈服——
雁:够了!我知道我无权利为他所作所为辩解,也不可能辩解得了,他是有罪,但请看在对我还存在的感情的情面上不要再折磨我的心。
郁(平静多了):雁,你一向是我心目中的女神,与你永生的厮守是我的理想和生活的全部意义,你该明白我的爱之深,当我发现你叔叔就是我的仇人时,我真的试图想忘却这一切,但我不能,事实上是不可以。
雁: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就没有了余地,难道就不能因为爱而化解恨?原谅一个人深受这世界所毒害而犯下的严重错误?
郁:不,一个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你太高估我了,你一直把我想象得太完美,现实的郁是那样的偏激,那样的软弱,几乎比不上一只蚂蚁。我无法面对现实的残酷,叫我再与你在一起,就等于在我滴血的伤口上撒一撮盐。放过我吧,因为爱我,原谅我无法在给予了,是我自私,因为在爱与恨同时并存时,很多人往往选择了更有挑战力的后者。
雁:不,不,我不相信,爱是宽容的,就像这里!
最后雁终于认输了,因为看来郁丝毫没有回缩的念头。
雁:好吧,因为爱,我不愿强求,但我只求再吻我一次。
旁白:但他最终是没有吻我,虽然我看出他欲将施行的动作,但却忍住了,狠心的离我而去,让我独自空望他的背影。我明白他是怕自己又陷入对我的爱情中,再不能自拔,因为爱他将承受更加深刻的良心谴责,即使错误不在我们。我原谅他不能留下,事实上就是由于他太过完美,所以无法生活在现实的赤裸裸的阴影下,而他毕竟非圣人,终究无法逃离,也不能不承认自己还是属于这个世界,除了暂时忘却自我。人就像手掌中的蚂蚁,几番爬来爬去,以为要翻过重重障碍,可最终还是在人手掌中。我不恨我叔叔夺我最爱,但也无法再对他有敬爱之情,因为我像郁一样痛恨这种权位与钱势主宰的世道。叔叔只是可怜的在这世界沉沦,受污损的一条白绫,由于不洁身自爱,由于太多野心与欲望。
现今,叔叔早在三年前病死,也许是命运的一种惩罚,但我不可能因为他已不存在而找回失去的理想爱情。我已学会直面人生,那比一味逃避更真实。我不知道郁过得如何,是否也超越了心理障碍,取得了生活的主动权。也不知道他的吉他还在吗,不知道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是什么,唯一有的是曾经,是那幅代表永恒美好的画,以及那曲他为我谱写的情歌,然而仅此而已。
我不再追梦了,因为我怕揭开梦幻后的恐怖背影。当年之所以爱得那么深刻,原因还是因为年轻,因为觉得自己有希望和力量,对生活充满无限探求欲。
(窗外)一片枯叶坠落,飘荡着,像在抒写一段人生……
于2001年6月3日
理想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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