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边的舞池换了舒缓的音乐,人们翩翩起舞。
“我们也下去跳一曲?”他问我。
“好啊。”我爽爽快快。
聊天后的我们似乎熟了很多。他轻轻地拥着我,我们在悠扬的音乐里漫步,自然、默契,如一对情人。看着闪闪烁烁迷迷蒙蒙的灯光,我感觉一阵的恍惚。我想起自己刚刚失落的一段感情。在这个商业氛围浓厚的城市里,浮躁的人们已经不能挽住任何长久一点的东西 。“感觉”这种东西只有现在时,不能存放,不能预期。就像我现在,在别人的臂弯里,配合着别人演绎着叫“感觉”的东西。
“你在人群中实在与众不同,”他对我轻轻耳语,“你很漂亮,而且说话显得很聪明。”
我客气地说谢谢,并不心动。我已经过了吃这一套的年龄。
“你是哪一年毕业的,能告诉我吗?”这是间接问年龄的一种方法。
“问LADY 的年龄可不是礼貌的行为,”我开着玩笑,“不过,我一定比你大。”
“是吗?——”他有点迟疑,有点失望。他在研究我的脸。“可实在是看不出。”我对他的失望感到有点得意,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心理。
“你那一个区的电话是八七开头吗?”他开始找另一个话题。
“对。”
“八七三,还是八七五?”
“是八七六。”我心里暗自笑了,他在试探要我电话的可能性。
果然,他说,“我可不可以以后联系你?”这么简单的问题绕了这么远,实在为他辛苦。
“行啊,等一下我给你留我的CALL机号码。”我干脆之极。看来他为自己的进展感到鼓舞,有意识地将我揽得更近一些。我可不喜欢这样,我将距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这时,音乐又重新换回DISCO ,我们坐到旁边高高的吧台凳上休息。他拿出了小小的地址簿,我很认真地写上我的姓名和号码。
“明天是星期天,我约你,好吗?”他看着我,有点深情款款的样子。
“明天的话明天再说吧,你不是有我的CALL机吗。”
我们坐在那儿,再无言,不知道他是否有点小小的挫折感。
阿茹们又冲下来了,那一大群人又开始在舞池造声势。阿茹东张西望的目光找到我,她快乐地朝我做鬼脸,我举起手中的饮料,向她致意。我想,阿茹肯定会觉得对今晚的我有新的认识。
他在旁边笑了,说:“你的朋友挺关照你——我们也去吗?”我们从凳子上溜下来,走到群魔乱舞中。这是这午夜的又一个兴奋高潮,每个人都陶醉在自己的兴奋里。
他拥着我,慢慢舞到舞池边缘的一个幽暗角落。烟幕从那个角落放出来,一阵浓一阵淡的,让人备感迷离。“我想告诉你我的感觉,”噪声太大,他只有贴到我的耳边,我才能听见。“在这样拥挤的人群里,我们相遇,好像在茫茫人海中我终于碰到了那一个她一样。”这台词让我感动,我想这会是今晚即兴爱情的高潮吧。他慢慢环住我的腰,我还在想着那一句台词,他拥抱了我,紧紧地。我战栗了,这是一个陌生的拥抱,我心里叹息着,极力想挣开。他却执拗地不松手,反俯下头来,轻轻地吻了我的前额。我惊慌失措,我的优雅和镇定不见了,我一把使劲推开了他。我感觉到了委屈。做戏我不想做到这份上的。我知道在这个城市里,在我这个年龄段上,我显得刻板和守旧。我的本意,只是要在这样的即兴爱情里找一点感觉。我没料到眼前这个比我小的男孩子,会是这样的“新新人类”,喜欢这样的“短兵相接”。
我站在舞池里,不动,沉默着。我要把这出戏唱完,我不会像小姑娘惊慌逃跑,可我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所以我摆出这姿势表明我的委屈和抗议。他走上来,伸手帮我理顺前边的头发,然后拉起了我的手。“对不起,我有点情不自禁。”他声音听起来模糊但还真诚,我到底也听见了。什么也不多说,我们恢复到原来的距离,却有点开始各想心思。
阿茹拨开人群,找到了我们,她一脸的坏笑。说她要走了,要我们玩得开心。然后我们说了再见。 阿茹走后,我完全变得漫不经心。这个晚上高潮已过,现在应该是尾声了。
“我也该走了。”我的手表告诉我,已经午夜2时。
“我送你。”
“你帮我拦一辆的士就行。”
他牵着我的手往外走,谁都没有说话。在这个过程里,我的手放在他的手里,我感觉自己柔顺无比。 终于出来了,我们站在了马路上,午夜的空气很清凉。沿江路上,停着几部歇息的的士,几个卖花的小孩窜来窜去。我的头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大哥哥,给姐姐买玫瑰花吧。”一个卖花的小男孩冒了出来。
他笑着看看我。我赶紧说不要。
我自己急急地过马路,想钻到停在路边的那辆的士里去。“大哥哥,你不买,我送一枝给你,你去送给姐姐,好不好?”小男孩在后边穷追不舍。这是卖花小孩的伎俩,让大人觉得白白拿小孩东西不好意思,然后良心发现自觉付钱。果然,他接过小男孩给他的玫瑰,然后付了钱。我站在车边看着这一幕。
他把玫瑰递给了我,花瓣上盈盈的还有些水珠。用这样的一枝玫瑰来点缀这场即兴爱情,我有点感慨。
他为我开了车门,我上了车。“明天我CALL你。”
“好啊,我等着。”我心里明白,那个CALL机号码并不存在。
隔着车窗,我朝他嫣然一笑。举起那枝玫瑰,说“BYE-BYE——”,车启动了,绝尘而去。
我坐在车里,凝视着手中的玫瑰,良久,然后将它搁在了身边的座位上。我不会带它回去。任它在车上这个角落里落寞地凋零。天亮的时候,一个不知名的坐车人会拾起它,看也不看地把它扔出去。而我,醒来的时候,这晚上的故事,我还能确认它发生过吗?我想,一定不能。我倚着车窗,看着空寂的夜的街道,有什么东西滴到了我的手上,温热的。是泪,我的眼泪。
我居然哭了。
那晚,一场即兴的爱情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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