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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层〈6〉

情海蛟龙 [深情] 2008-08-09 18:13:08 星期六 晴天 查看:181 回复:1 发消息给作者

    那天为了参加学校里的舞会,她打开了衣橱,取出了当年母亲的一条短裙。短裙的颜色是火红的,正符合母亲的口味,当然苇也很喜欢。苇对着镜子穿起了这条裙子。在镜子前转了又转,发觉虽然她已比当初的母亲高瘦了一点,但总的来说还很合身。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让父亲看看,她想父亲如此喜欢母亲,也一定会喜欢她这身打扮。
  但当父亲看到苇穿着母亲那件火红的短裙的样子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苇看到父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端可怕,她立即就意识到了她所犯下的错误。
  可这已经太迟了。苇本能地想往后退,却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毯上。父亲一下子猛扑了上来,将苇死死地按住。他先是用左手将苇的两只瘦弱的手臂反剪到身后,然后用右手劈啪地抽苇的耳光。“叫你再出去!叫你再出去!”他一边打一边恶狠狠地骂着,随后就用力撕扯苇的裙子。在揪心的撕裂声中,那条鲜艳的裙子转眼就成了支离破碎的残片,苇那未经试探的如幼虫的蛹般通彻透明的身体就袒呈在父亲的面前。
  这时父亲却怔住了,因为他忽然注意到了苇的神情。苇的脸上被抽得全是指印,嘴角还带着血,但在苇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抗拒。父亲也曾强迫过苇的母亲,那个女人知道敌不过,也不反抗,但她的脸上始终是一种厌恶和鄙视,从不曾让他感到自己是战胜者。而他的女儿的放弃是完全不同的,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神澈亮如水,她的脸上是一副甘于自己命运的样子,仿佛这一天是她所早就预料到的,她似乎从没有打算去抗拒什么。
  父亲松开了他的手。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捏着,因为那两只手背在身后从来就没有挣扎过。父亲直起了身子,看见由于手背过去的缘故,苇洁白晶莹的胸膛显得特别突出,随着呼吸起伏着。这样的姿势两人相对了有几分钟之久。
  “你为什么不反抗?”父亲嗓音沙哑地问他的女儿。
  苇看到父亲脸上因剧烈的情绪而涌起的红潮正渐渐退去,眼里有了一点泪光。“这是妈妈欠你的,你把它拿去,我不怪你。” 苇静静地答道。
  父亲颓然地站起身,打开门,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苇躺在地中央,望着天花板上令人晕眩的吊灯,静静地流下泪来。苇知道,她的回答是多少有些言不由衷的。她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如果她反抗,那么将会更加刺激到父亲那根本来就一触即发的神经。所以她干脆彻底放弃了,她已准备接受上天降临到她身上的一切。忠诚和驯服,不是她一向用来同母亲争夺父亲的武器吗?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唯一可以凭借的就是她的柔弱,她的完整仅仅系于对方的一念之仁。当父亲终于直起身的时候,苇感到自己已到了崩溃的边缘,她以最后的一点理智作出了对父亲的回答,那相持的几分钟漫长如几个世纪。当然她并非完全在说谎,如果事情无可挽回地发生了,那么她是会痛恨的,但她痛恨的不是父亲,而是背叛父亲而去的母亲。父亲终于走了,于是苇最后一点力量也没有了。等到她有力气站起来穿好衣服的时候,已是午时分。她对着窗外长久地凝望着,于是她决定去远行。她拿走了抽屉里所有的现金,只带了一些简单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就出门而去。她买了一张终点最远的火车票,就义无返顾地离开了她从未离开过的城市。
  也就是在这次旅途中,她遇见了凉。
    
    
    
  她是怀着对人世的决绝之情踏上旅途的,可是当她看见凉如此细心专注地剥茶叶蛋时她被震撼了。她不知道震撼她的是什么,她后来也没弄明白。凉天生就具有一种能撼动人心的力量,也许是他那沉于世事却又冷淡平常的神情,也许是同样没有心中的家园的人所共有的流离感。凉的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令人回味,仿佛无心,又仿佛包含着对人世无可替代的洞悉与无以复加的柔情。苇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子,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的心里仍有 梦,有希冀,于是她便被眼前的陌生男孩所深深吸引。她想模仿凉剥蛋壳的动作,这举动被凉察觉了。凉于是耐心地教她,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却一点也没有厌倦。苇心里想,凉一定是个可以信赖的人,用“耐心”一词来形容凉已不恰当,因为凉不是在做一件额外的事,凉是在完成他的生命。他的生命就是这样一个个庸常的瞬间所连续起来的,每一件当下做的事都是他一生中做得最认真和最专注的事。于是苇对凉说了那个谜语。那不是任何人曾讲过的谜语,那是苇自己忽然想到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谜底。她要留住眼前的这个男孩,不让他成为生命中又一个匆匆的过场人。她知道这个谜语将会一直伴随着他,即使分开后也一样。而终于会有一天,他会带着谜底重新回来找她。所以她几乎是刻意地错过了那列火车。正如她所料的,凉猜谜的时候是那样认真,他不曾去费力地想,但他却一直注视着苇,就象孩子回答不出问题时等待老师提示一样。也正如她所料的,凉一点也没介意错过了他的火车。
  “火车票三天之内还有效的。”他像是在安慰苇一样平淡地说了一句。苇想即使她真是一个错过火车的小姑娘,有凉在,她也一定不会着急的。 当凉在山坡上吹起口哨的时候,苇幸福地笑了。她从来都认为吹口哨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但凉的口哨声温暖而明亮,让人不由得悠然向往一个更美好的地方,一定有这样一个地方的,在凉的心里。当他带着谜底一路寻来时,会发现自己的心一直留在那个千里之外的西部小站上,在回旋的口哨声中,从那一天起就未曾飞走过。
  “如果我嫁给他,我就绝不会离开他。”苇在心里想。后来她才隐约地意识到凉与她的父亲有几分相像,一样有着宽宽的额角和并不俊秀却很清爽的相貌,神情也一样总是沉默的时候多,有时稍显木讷。若是说有什么不一样,苇感觉中父亲的眼神总显得受了伤,而凉的眼神却很安然,不是未经世事的安适,而是风雨过后的安详。当苇发现了这一点她便有些犹疑。她一见到凉便被凉吸引是不是因为她自幼对父亲的情结呢?可当她在联谊会上重又见到凉时,凉的笑容完全打消了她的疑惑。是的,也许终究是有联系的。但是凉毕竟是不可替代的,这个给了她家的感觉的男生就是她可以托付自己的人。他磊落的笑容坦白而又直接地告诉她,他并没有忘记曾发生过的一切,并且在苇提及时甚至用不着花时间去揣想,因为她就在他心底,此刻、当下。
  凉此刻正注视着苇脸上神情的变化,一忧一喜皆表露无遗。其实平时苇一直是微微地笑着的,寻常人根本无法觉察她所遭际过的一切。
  那次旅行回来后(苇本没有想到过回来),她的父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给她买了一件漂亮的短裙。苇的父亲是很有鉴赏力的,他买的裙子很适合苇,但那晚留下的烙印实在太深了,苇再也没敢在父亲面前穿起过。她回到人前依旧是一样笑脸盈盈,仿佛那些创伤已不复存在。
  可是在凉面前她不用再掩饰什么了,当她恣意流露她的悲欢的时候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凉叹道,“很久了吗?”
  苇点了点头。即使除去父亲的影响,这份情感也已很久了。苇回答凉的问题时没有感到任何的困难。就象两个人在漫长黑暗的甬道里摸索前行,终究会见面一样,这个情感的表白是注定的,也就好似一个问另一个: “走了好久了吗?” 另一个则默默地点头。
    
    
    
  这个晚上凉和苇在阳台上立了很久,直到苇忽然提出让凉送她回家。凉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心想苇到底还是对他生了气。
  “你生我的气了吗?”凉不安地问道。
  “不,没有。”苇急忙摇了摇头。
  “那么,为什么要走呢?”凉急切地追问道。
  望着凉一脸失望的神情,苇在心底叹了口气。眼前的这个男生平时如此地淡漠,可一旦动了感情,竟是如此地执拗。苇总觉得自己没办法拒绝凉。可是凉此刻的执拗似乎并非不让苇走,而是在期望着苇给他一个恰如其分的理由。于是苇柔声道:“凉,你回答我,如果留下来,你会要我吗?”
  凉听见苇这样问他顿时感到一阵惶恐。“你在担心这个吗?”他问,“我不会欺负你的,我把我的房间给你住,我就呆在客厅里。”
  苇听见凉的回答,叹了口气道:“凉,你何必这样说呢?要知道,当昨晚你邀请我住在你家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好了的呀!”
  凉怔住了。他凝望着苇的双眸,苇的眼神坚定而坦白,于是凉忽然明白苇的意思了。是的,当凉怀着酒意提出邀请的时候,苇的回答是明白无误的。若是苇没有决定好一切, 那么即使她再信任凉,她也是不会答应的,然而苇答应了,那么凉刚才那一瞬间的惶恐岂非显得如此渺小而无谓?
  “我是你的,”苇满脸红晕地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但是现在送我回家好吗?”
  虽然凉有时稍显迟钝,但这次凉没有再迟疑。他到里面房间找了一件大衣给苇披上了,然后开门送苇出去。到了苇家门前的时候,凉一下子捧住了苇的脸蛋,使劲地吻下去。苇吓了一跳,可双唇却被紧紧压迫着,叫不出声来。她费力地去掰凉的手,可凉的手捧得那样紧,紧得让苇不得不踮起足尖,迎合着凉,而身上披着的大衣落了下来,沿着身体的曲线,直至盖住了脚踝。凉的手松开后良久,苇方才敢睁开她的眼睛。一接触到凉的目光她立即羞怯难当,埋下头直往凉的怀里钻去。凉不说话,低下头吻她的头发,吻她的额,而苇在凉怀里一个劲地颤栗。 凉走的时候似笑非笑地对苇说:“今天我放过你,你欠我一个人情,你可要记得哦 !”说完他就转身下楼去了,苇害羞地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开门进屋去。抬腿的时候才意识到凉的大衣落在脚上,未曾让他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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