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待续

    我和小石有一个电视机，十八寸的。没安装有线。只能收三个台。大
    部分讲的都是粤语。小石让我学粤语，他说在广州不会说粤语会被人欺负
    的。我不喜欢广州，人口太多。人也太势利。天气太炎热。空气太干。所
    以我没兴趣学粤语。只是偶尔洗衣服或实在没事做的时候，才打开电视听
    里面的人叽哩呱啦地乱讲一通。有时跟小石聊天时，我会突然地讲一句电
    视里学来的粤语，逗得小石大笑。直叫我小笨蛋。而后一遍遍帮我纠正。
    
　　很难得广东台演了一部片子讲的是国语。虽然那个片子并不好看。但
    我和小石仍然每晚准点看那部片子。节目的名字叫《乞丐皇帝》。是演朱
    元璋的，何家劲主演。
    
　　每晚我都会躺在小石的大腿上，小石的手在我脸上来回地抚摸。
    
　　我跟小石说，现在我们穷，经历我们共同的努力后，我们也会进入小
    康水平的。别怕，别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的。
    
　　小石托起我的脸，很温柔地吻我。他的手解开我的扣子。
    
　　小石的泪滑落在我脸上。我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那个晚上，我告诉小石，我决定回家。我妈打电话过来说，给我找了
    一个很好的工作。我答应回去了。
    
　　我不得不回去。因为小石负担不了生活开支。
    
　　我告诉小石，我离开不是因为我不爱你。更不是因为我对你失去信心
    。我是要他好好工作，好好存钱。我等着他去接我。我要他明正言顺地娶
    我。
    
　　小石再一次地哭了，我吻去他的泪。紧紧地拥抱他。
    
　　那晚，小石搂得我很紧。我呼吸的很困难。他的唇始终在我额头上。
    
　　我们一夜没换过别的姿势。寂静的夜里，我和小石却不肯睡去。害怕
    闭上眼后再睁开眼时已是天明。
    
　　夜真的很短。
    
　　早上七点半，是小石起床的时间。我替他从橱子里拿出衣服，再帮他
    穿。系好扣子。然后是裤子，系腰带。再然后是帮他穿袜子。还有鞋。替
    他挤好牙膏打好洗脸水。
    
　　我送他上班。我在路旁的蛋糕店为他买了二个菠萝包。然后送他上公
    车。
    
　　车上人很多，小石空不出一只手和我挥别。我看到他的眼睛是受伤的
    。
    
　　我跟着车跑。大声地叫着，小石，我等你来接我。电视剧还没演完呢
    。我等着有一天再和你一起看。
    
　　车仍然是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回到和小石的家。电视里的粤语此时让我感到很亲切。小石在这个
    城市生活了六年。他给我讲生活的苦涩。城市的喧哗。以及人情的世故冷
    暖。
    
　　尽管广州的天气炎热并且阴晴不定。空气干燥。但小石仍然是喜欢这
    个城市。我不知道他是对这个城市有感情。还是喜欢这个城市的竞争。
    
　　小石是我网络上认识的，他在聊天室里沉默寡言，而我却是聊天室里
    的红人。他居然有勇气让我做他的女朋友。他给我打电话，像一个孩子一
    样地惊喜。他很小心地说每句话。
    
　　我喜欢他的孩子气。他的老实。常常被我骗得团团转。
    
　　我们不断地写信，打电话。在网上聊天。
    
　　再然后，我们见面，拥抱，接吻。
    
　　逃到他的城市和他同居。
    
　　我把洗好的衣服折起来放进橱子，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我把小石的
    剃须刀，袜子，衣服，手机充电器。电沲之类的东西放在同一个地方。免
    得他找不到。
    
　　我提着行李走出和小石共同的家。八月的太阳很毒。照得我很浑身无
    力。头晕晕的，一把伞遮住了太阳。是小石的伞。
    
　　让我送你好吗，让我看你安全地离开。小石说。
    
　　小石拦了一辆出租车。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大。我感到有点冷。小石搂
    着我。不顾司机异样的眼神。
    
　　我说，小石，那部电视演到十五集了吧。等下次再演的时候，我就在
    你身边了，一起把它再完好吗。
    
　　嗯，我等你陪我一起看完。它会再演的，一定会的。小石说。
    
　　小石，朱重八和佩瑶两情相悦，为何要经历这么多困难。老天为什么
    要捉弄相爱的人。难道天真的会红眼吗。
    
　　朱重八心里爱的始终是佩瑶。
    
　　真的吗，小石，可是历史书上写的朱元璋娶的女人不是佩瑶呀。难道
    爱情不能天长地久吗。
    
　　我们不是还没看到结局吗。我们不是在等待有一天一起看结局吗。
    
　　小石，如果没有那一天呢。
    
　　瞎说，没有如果。不要乱想好吗。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嗯，小石，我等你。
    
　　我上车前，小石塞给了我一封信。
    
　　我一上车就打开了信。
    
　　朵朵：
    
　　我很想很想留你，一千一万个不想你走。可是，除了爱你之外，我还
    有很多责任，我要尽儿子的义务，还有哥哥的责任。我不得不负起这些责
    任。对你，我有一千一万个对不起。我知道我有很多地方让你失望，我很
    报歉。
    
　　所有的激情都给了你，已经我不想再去爱别的女人。也不会再去爱别
    的女人。你是唯一个让我落泪的女孩。除了你，我不会再跟别的女人说我
    爱你三个字了。
    
　　以后的岁月我会好好地努力工作，并且期待我们还有将来。
    
　　朵朵，你是我胸口永远的痛。
    
　　……
    
　　我一再地控制眼泪，却仍然被它打败。
    
　　窗外的风景一道道地闪过。那些树在疯狂地摇曳着。我的心却是静止
    的。
    
　　我蜷缩在床上，安静地睡去。
    
　　居然无梦。
    
　　回到家我给小石打电话。他说想我，搬到宿舍去了。因为原来的房子
    里到处是我的影子。
    
　　我工作了，在机关单位里。没有网让我上。没有电话让我打。
    
　　我爸妈不让我和小石好。小石太穷。这是他的致命伤。
    
　　他们跪下来求我。我答应了。
    
　　我家换了电话号码，我没再给小石打过电话。
    
　　有一次，我乱按遥控器。按到浙江台的时候，发现演的正是《乞丐皇
    帝》。
    
　　我跟父母撒了个谎，跑到广州去过元旦。
    
　　小石一如当初的小石，爱依旧，人仍旧。心依旧。环境却变了。
    
　　白天小石带我逛街，买我喜欢吃的果冻。塞满了书包。我们去儿童公
    园荡秋千。在街头买菠萝吃。
    
　　晚上，我们做爱。
    
　　我说，小石，又开始演那部片子了。
    
　　朵朵，它不会演完的。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
    
　　小石，会有那一天吗。
    
　　朵朵，朵朵，相信我。会的，会的。
    
　　这一次是我流泪，他吻去了我的泪。
    
　　深夜我打开电视看那部片子，突然中断了，屏幕显示，未完待续……
    
　　然后插入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