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生命中的一杯白开水（3）

    后来他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曾寄给我一封信,里面有一张他去泰山照的
    照片,我看到他过得很好,心里涩涩的,但替他高兴,我希望有一天,他能够长
    大,能够懂得怎样去爱别人.我怀着平常心祝福着他.再见到他是九四年,他
    就要开始工作.那时,我已经有了一个正常交往的男友,后来成了我的老公.
    我男朋友比我大四岁,对我很好,很迁就我,宠我,我那时就想和他平平淡淡
    地过一辈子,可他认为还年轻,不想太早地固定下来,他的确是真的爱我,但
    就是不肯向他的父母及朋友承认我,这让我很矛盾,日子淡如水地进行着.这
    时他的出现,又一次给我带来了混乱.开始,我告诉自己,已经不再喜欢他了,
    他有什么好,那么平凡,又没有认真喜欢过你,为什么还对他念念不忘.不要
    再傻了,于是我不带感情地面对他,不投入太多的感情就不会有太多的痛.这
    样反而轻松了许多.他也改变了不少,活泼了,健谈多了,最重要的是增加了
    些热情,这很快便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没有提过去的事,我们也没有过
    去没有故事不是吗,可我还是会莫名地跑出一些伤感,挥也挥不去.日子就这
    样在我们手心中滑去,我们都开心地维系着这份友情.那段日子.我们常在一
    起,逛街,抽奖,健身,去天津玩,他还带我加入了他的哥们圈子,那是一群很
    快乐的大男孩,都是他的同事,他们对我非常好,我也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
    他呢,总是陪伴在我身边,很体贴.有一次,他最好的一个朋友问我,你们这到
    底算什么呀.我马上心慌了,不是对他没有感情了吗,为什么不正式告诉他们,
    我有男朋友而且很爱我？我有点怕,不敢正视这个问题,想了想,还是一切随
    缘吧,就让我们都难得糊涂一次吧.那年流行蹦迪,我们最喜欢的事就是泡迪
    厅,几乎逛遍了京城所有的迪厅,很疯,常常玩到夜里两三点,我那时已搬出
    了家,自己住,所以我家自然成了据点.常常晚了,他们就都住在我家,一般都
    是我和几个大小伙子打地铺,我们很纯洁,没有一点杂念.有一晚,我们又疯
    到很晚,回到我家,都先抢舒服的地方睡了,我们三个又得睡地毯了,我在中
    间,他在我右边.早上,我和他同时睁开了眼睛,发现我们俩面对面几乎快要
    碰上了,我砰然心动,真想就这样偎依在他怀中,然后让那一刻就此停住.后
    来大家都醒了,谈起这件趣事,他很坦然,开怀地笑着,而我却暗有心事.那一
    天,我一直心神不宁,白天在公司突然有个特强烈的念头,我想搬出去和他一
    起住.这时,我才知道,我原来还是那样地喜欢着他.可我根本不可能告诉他
    的,这些话我怎能开得了口.过了些日子,我在一个朋友那看到了一对玛瑙龙
    凤,我一见钟情,就把它们买了回来,心想就作为我的感情的见证物吧,也许
    根本就没有结果.又过了些日子,有一天夜里,大概十二点多了,我已经睡了,
    他打来了电话,有些醉意,但还清醒,他说那帮朋友都喝多了,回单位住了,他
    要来找我,我没在意,还笑着说,那你就来吧.他一下子就挂了电话.我这时才
    清醒.赶忙打电话到他的单位,那边很乱,他的好朋友说,他已打车过我这边
    来了,我脑子有点乱,根本没听电话那边在说些什么,我该怎么办?我迅速地
    在想,怎么办,我当然希望这一晚,我们能改变现在的关系,可是我的男朋友
    怎么办?他对我这么好,我不能伤害他.可他呢,我又是那么喜欢他,而他喜欢
    我吗?酒醉时,才会玩世不恭.这么些年,他都不曾向我表白过,也许我真的不
    适合他,可能还有更好的女孩在等着他.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听到了他在
    楼道里的叫嚷声,我急忙开了门,他跌跌撞撞地进了屋,一屁股靠着床坐在了
    地上,我知道我只能把他赶走了,我不能这样抉择我的幸福,留下他,对我们
    都不公平,人在思想不清醒的时候,什么都是不真实的.因为他太年轻,不懂
    爱情,我真的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他会对此抱有遗憾.于是,我吓唬他说,你
    快点回家吧,我刚才已经给你家打了电话.他一点也不相信我说的话,还在呵
    呵傻乐着,我又严肃地说了一遍,他怎么也不信我会做得这么绝,我没办法,
    真的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他家,他妈妈接的,我说,阿姨他喝多了,在我家,您
    来接他吧.他妈妈让他接电话,他一下子就清醒了,说一会儿就回去.就这样,
    他带着怨恨走了,我满心伤痛关上了门.我想,我们以后再也不会有故事了.
    这之后,他开始疏远了我.后来他告诉我,说我真的不该告诉他的家人,我什
    么都没有解释,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我开始并没有打电话给他家,只是想逼
    他离开我.其实到现在我也不能肯定那晚这样做对不对.就在去年的一次聚
    会中,他的那位好友提起了这些旧事,终于语重心长地埋怨了我,我沉默着,
    无奈着,有谁知道我心中的苦呢?在选择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的时候,怎样做
    才是正确的呢?从那个不愉快的晚上开始,这件事就使我们俩个从此象两条
    不可相交的平行线一样,永远擦肩而过,该不该后悔呢,我真不知道.缘份这
    个东西,难以琢磨.我们今生注定有缘无份,这是谁也无法阻挡的.认命吧.
    
　　我们唯一的最亲密的接触,应该是九五年那个美丽而柔和的初夏夜吧.
    我们吃完了饭,他送我回家,走在新大都饭店附近时,不知怎么的,他第一次
    吻了我,当时的情形我记不太清了,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一个清楚的概念,那
    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似乎很自然地那么做了.我没有太激动,但是很认真,这
    么多年,我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我很感动,但这特殊的环境,容不得我思绪
    万千,我只感觉到他的吻就象他的人一样,有些冰冷,有点漫不经心,就象完
    成一件使命似的,不会是他的FIRSTE KISS吧,我想.好象只有几秒钟,我们便
    松开了对方,继续向前走,都有些尴尬,他突然打趣地说了一句,哈,还有大葱
    味呢.这一句话,改变了我整个心绪,他如何能这样的不认真呢?多年后,他说
    那只是为了打破难堪,没有玩世不恭.那么是我太敏感还是不懂幽默?为什么
    我们总是在误会中生存,如果每件事当时都有所解释,那我们的命运将和现
    在完全不同.也许这就是阴差阳错吧,这世上很多不完美的结局都有着遗憾
    的美丽.我真心地祈祷,有一天当我们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我们的错过
    而沧然落泪.之后,我们便没什么联系了,听说他有了个女朋友,他很在意她.
    我们有时也打打电话,出来吃个饭.九六年夏天的一个晚上,我和男朋友吵得
    很凶,愤然出了家门,很绝望地在街上走着,我当时就想到了他.可是身上没
    带钱,就到路边的投币电话亭试试运气,果然找到了两毛钱,和不远处公用电
    话摊的老伯说了半天,才让我打了电话,我打给了他,只想打给他.他很快便
    骑车到了我家楼下,问我怎么了,我很想哭,很想请求他带我走,走得远远的,
    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再也不要理会这些烦情琐事.我
    难受极了,可一旦面对了他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可以很关心我,但那不是
    爱情,他怎么能放弃他的女友呢,这是不可能的.我没有权利要求他为我做什
    么,当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他只是一个美好的幻影,因为他不属于我,所有的
    伤痛只能由我一个人来默默吞噬.后来,就在我犹豫不决时,我男朋友开着车
    赶来了,我只能彻底放弃了,我选择了男朋友,留下他一个人在黑暗中,我没
    敢回头,我怕后悔.现在想想,才发现我老公总是不失时机地抓住了我,把我
    拉回到了他的身边,这可能就是天注定的.九六年底,我结婚了,把全部的心
    思都放在了新的生活上.我没有太多的奢望,只要生活得开开心心就好.我感
    情的棱角已被太多的无情磨平了.我和他也淡淡地联系着.他换了工作,是为
    银行拉存款,工作的性质把他的性格也改变了许多,开朗多了,更成熟了些,
    他和他的女朋友也在正常地发展着,有时朋友聚会,他们常一同参加,通常我
    是孤身单影的,看到他们恩爱甜蜜的样子,偶尔也掠过一丝落寞.一直到九九
    年的春节,他告诉我,他们已领了证,准备年底结婚.我为他们高兴,很奇怪自
    己一点也不吃醋,只是他的女朋友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对我有些芥蒂.直到夏
    初的时候,我很想念那群老友,于是相约聚聚.酒足饭饱后,我们去了一家我
    以前常去的酒吧,很久没去了,已把总店移到了白石桥.那天,人很多,酒吧里
    到处都垂着富有特色的秋千,人们肆意欢笑着.我找到了一个刚空下的秋千
    坐了上去,一会儿他走了过来坐在了我的身旁.我们轻轻摇着,听着台上的歌
    手唱着很久没听到的一首旧歌,那是一个歌手自己写的,“你相信爱情吗,你
    相信他说的话吗....”我扭过脸,问他:“你相信爱情吗?”他说:“你呢?”,
    “我相信.”,“我也相信.“于是,我们再也没说什么.我默默地把我的手放
    在了他的腿上,他没有拒绝.旧歌,旧人,旧情,此时此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八月份,他快要举办婚礼了,我们那群老友又聚在了一起,商量他的婚事.我
    坐在他的旁边,他喝了酒,大家都挺激动的,不停地喧闹着.不知不觉,又说起
    了陈年旧事,我咧着嘴开心地笑着,笑他就是照我的样子找的他的老婆,他喝
    了口酒说,咳,娶谁不都一样,然后扭过头看着我,把他的手放在了我的腿上.
    我停止了傻笑,也看着他,他的眼中,又出现了十年前那个晴朗的午后,他那
    久违的温柔.我轻轻地拿起他的手,从我的腿上移开,我躲避着他的目光,这
    一切就象停留在虚幻中,飘浮不定,而我知道,唯有我的情感是实实在在的,
    是伤及肌肤,痛及心灵.而他,是否也被某种情感折磨着,我却不能确定.
    
　　他的婚礼预计在十一进行,因为时间太仓促,没办成,只能小规模地在一
    起吃个饭.我用心地准备着要送的礼物.眼看日子就要到了,他们邀请了我和
    我老公,因我老公一贯不爱出席这样的场合,所以又是得我一个人去.也不知
    怎么的,就突然的不想去了,我觉得一下子心很累,很疲倦,索然无味的感觉.
    这时才意识到,其实我是嫉妒他们的.以前,都是在自欺欺人吧.谁知道原来
    却是那么地在意着他,我把他掩藏在心底最温柔的地方,不愿意触及.我只是
    一个爱的逃兵,当要面对他们真正要甜蜜地一起白头偕老的时候,只想戴着
    面具远远地逃离.可怜的,不再年轻的女人,当你用心地爱一个人又要努力地
    掩饰感情的时候,是多么的脆弱多么的不堪一击.内心的苦涩是无法言喻的
    痛楚.我找了个借口,说不能去了,他说不行.我又说,没有伴,他说我帮你找.
    最后,他说如果我不去,只好让他老婆请我了.于是我答应了,是怀着怎样的
    心情啊.那天我一直在强颜着欢笑.临去前,我把那对龙凤牌带上了,郑重地
    送给了他们夫妻俩.那天,酒不醉人,我自醉.
    
　　这些都是往事了,历历在目,我常常不由自主地回忆着旧时的事,却是那
    么清晰,那么伤痛.很奇怪,每次想起他,都会让我伤感得想流泪,我本不该这
    样脆弱的呀.接下来的日子应该象以前一样,平淡却朴实.我每天会一如既往
    地创造着快乐,我是一个开朗的人,虽没有美丽的容颜,姣好的身材,但我有
    一颗热忱而淳朴的心.虽然生活中难免会遭遇不悦,但我相信,总有一片灿烂
    的阳光会照射到我的窗口.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祝愿他们能珍惜自
    己的拥有,有情人钟爱一生.在告别那份深情时,回味却是甜美的,我不曾言
    爱,想说的只是抱歉,年少时,我不懂爱情,不懂怎样更宽容地待人,更不懂怎
    样表达自己的感情,争取自己的幸福.如果说这就是我的初恋的话,那我此时
    就将“爱”字勇敢地传递给他,不分时间的限制,也不管他是否知道,义无反
    顾地将爱蔓延,希望有一天,当我们老得不能再老的时候,我能在他温柔的眼
    神中,体会到我盼望已久的感动,这样就已足够.他对我的伤害,我也从此掩
    埋,我已无力再怨恨什么了,我还是以前那个为他心动的女人,我还是他永远
    的好朋友.只是我不愿再与他相见,不愿再为他流泪狂乱心碎.
    
　　感情是一种负累,人们却总不可避免地背负着,我也在我懵懵懂懂的青
    春岁月中,逐渐变得成熟.岁月虽无奈却是无法抚慰的,我现在很坚强,心中
    只留有对未来的狂想,不会轻易碰撞脆弱的地方,对生活我是乐观的,对感情
    我是执着的,我不坚持天长地久,人本来就是自由的,这包括思想.我的朋友
    说,思想可以开通,但不能没有道德.我不想伪装自己的情感,更不想去伤害
    谁,爱一个人并不等于要占有他,人活着还是随意些的好,何必太在意,然而
    爱情是真真切切的,最重要的是是否肯定它而不一定要长相厮守.
    
　　请允许我，允许我心中留有这份特殊的情感,它是高尚的,永恒的.也许
    来世,我仍会选择他做我的好朋友,那种默契,只有我俩能懂,我已习惯倘佯
    品味其中的甘甜,胜做亲密的爱人.
    
　　我要感谢他让我爱上他又让我学会开始忘记他.而我,真的能忘记他吗?
    到现在,我仍旧不能肯定.
    
　　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我就是他生命中的一杯白水,无足轻重的,平凡的,
    也应是最珍贵的. 我真的很想问问他,对我,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