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开的杜鹃花

    几年前，为了追求崇高的的理想，为了促成美梦的实现，为了明日的锦绣前程，廷钧进了这做高等学府——杜鹃花之门。他幻想着在这学术的伊甸园里能寻到他所需要的一切，他憧憬着在如花似锦的情人道上留下美好难忘的梦痕，作为永恒的回忆，如今，他失望惆怅叹息彷徨。
     廷钧来自一个质朴的都市，在那里他度过了18个春天，他有才华，却不外露；爱幻想，却常失望；喜欢宁静，却怕孤单；多情，却害臊。中学时代，为了能进高等学府，他像一个蛀书虫，只晓得专事知识的钻研，而对女孩子却从没花过时间去看一眼。他有一个贤淑慧敏的母亲，因而从小就梦想能有一天会遇上和他母亲那样典型的女孩子。在这儿，他认识了宜芸，令他喜出望外，同时为他带来了无尽的忧伤和困扰。
     宜芸这个女孩子是他班上的一个同学，自从廷钧认识她以后，就象一朵飘零的春花落如了他那静若古井的心湖里，激起了无数的涟漪，回旋荡漾。直到今天，他的心境再也没有平静过，他侦知宜芸毕业于一所重点高中，她在高中还有一段辉煌的历史，在是家里独生女。
    良玉有瑕，不损起质。论漂亮，在同班女孩中，首屈一指，但看起来是那和蔼可亲，惹人喜欢，而气质又是那样超凡脱俗，即使惊鸿一瞥，也能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她所给人的感觉是没有牡丹花般的高雅尊贵，却有紫罗兰般的清新芬芳。人们说她不是大家闺秀，而是小家碧玉，外在虚美，在廷钧看来不绝对必要，因此他所欣赏的倒是宜芸的气质与风度。
    上课时，宜芸老是喜抢前面的位置，也许是因为这样才能比较专心吧，廷钧却喜欢坐在中间，斜对着宜芸的背影，从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台上的教授已愉古稀之龄，发苍苍而牙动摇，同时说话带着河南口音，听起来是那样吃力。廷钧实在听不下去了，没再去理会教授说什么，而是偷偷地把目光投在宜芸的身上，发现宜芸也没有听课，而在看一本读者文摘，放在抽里，聚精会神地看，廷钧就这么默视了宜芸良久，如痴如醉，他觉的宜芸是那样的宁静与安详，嘴角时而露出一点微笑。虽同窗已有两个年头了，彼此仍然是那么的陌生，就像初识不久似的，见面只是颌首微笑寒暄而已，从来没有谈过其他的，难怪，他们的必修课程也不多，自然见面的机会也减少了，尽管如此，廷钧还是殚精竭虑地对宜芸作仔细的观察，如他所想的那样是个有良好教养的女孩子，举止优雅，性情温柔，就像没有半点脾气似的。她向来就是那样虚怀若谷，待人彬彬有礼，难怪在班上，她的人缘蒸蒸日上，名声鹊起，此外，她又能写一笔好字，俊秀挺拔，劲婉雅致，与宋徽宗的瘦金体有异曲同工之妙，这又使宜芸的倩影更深地铭刻在廷钧的心上了。
    宜芸的确是可爱的女孩子，活泼天真文静，读书之外，还晓得如何完整生活，让生开满花朵，她不像有些女孩子整天只知丝啃笔记，背讲义，一味追求高分，日以继夜地埋头读书，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洋彼岸。她参加登山活动，喜欢陶醉在大自然的温馨中，荣辱皆忘，好歌咏高山的巍峨，说水的悠悠，朝阳的和煦，晚霞的绚丽，野地的空旷，古刹的清幽，波涛的澎湃，浮云的轻飘。班上或系上的郊游野宴，她几乎没有一次出缺的，个地的名胜她是无所不至的，青春的气息在她身上流露遗。
    对于 追求女孩子，廷钧可是一个十足的理论家明修楗道，暗度陈仓，欲擒故纵，解鞍待敌的基本理论他说的竟然不紊，然而他不是一个很好的实践家，他不会逢迎拍马，说的天花乱坠，把女孩子比喻成女神，把女孩子捧上天，不过他比赵括高明一筹，还不至于轻举妄动，贸然向宜芸展开春季攻势，因为他究竟还有所顾忌，要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固然是好事，万一不幸进入滑铁卢，以后在同班女孩子面前简直是抬不起头了。
    来日方长，在校园里，走廊上，课堂内难免会和宜芸碰头，到那时，即使宜芸不会给她难堪，他自己也会尴尬万分的，忸怩不安的。在高中时代，廷钧虽然没有争取到保送的名誉，然而在那三年里在对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研究下过一番工夫，尤其是宋词，更有极高的见解，即使是高年级的学生在他面前也会自叹不如！因此早在那时就受到国文老师的器重与赏识，这一点使劲他引以为豪的，正所谓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正因为如此，那股傲气也就不知不觉地表现出来，不过却更加坚实了他的自尊心。
    由于书籍涉猎的比较精深，使得他能写出人见人爱的文章，可是他锋芒不露，淡名寡誉，从来不对外发表作品，若有机会和他谈谈，你终会发现他确实是那样的才气出众，除非是与他相交了几年的知己好友，否则是不会发现他的可爱之处，此外，他又有惊人的记忆力，足以使你钦佩不已，他的好友总是说他：“你记忆力这么好，读这一行真是恰当不过了。”
    高中毕业，他的老师在纪念册上题词“深谷的芝兰，不以无人而不芳”，两年来，始终谨守不逾而奉为座右铭，他不像隋侯之珠，却和氏之璧，为璞所掩，不显其瑜，他不是海滨高山的灯塔，照耀数海里的海面，却是穿流于草际的夜萤一般，为天涯倦客带来片刻些许的喜悦和慰藉。
    两年来的失望会使他灰心丧气不再盼望从教授们那里得到任何的烛光灯火借着光，在漆黑的知识大海中摸索前进，他崇敬傅校长的治学态度与完美的人格，由于爱屋及乌，他对傅校长侄儿，也就是系里一位教授，颇为赞赏，尤其是他豪爽的性格与幽默的谈吐，他想从傅教授身上找到傅校长的遗痕，他是傅园的常客，时常走进园林里，寻求安静，他喜欢坐在冰冷的石阶上，聆听树梢的风声，追忆着过去，面对着现在，憧憬着未来，站立在傅校长的墓碑前。看着铭文，喃喃地念着“俯视着莲花池中的月光影，让池中的绿水洗尽他心胸中的烦闷”
    一天下课，廷钧在走廊上透气，抖擞抖擞精神，无意中发现宜芸和他班上的两个女孩子从远处走来，这三个女孩子向来是“三位一体”几乎形影不离，于是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宜芸，眸子里流露出痴情的神态，等宜芸从他面前走过去时候，廷钧心里一阵惊喜，宜芸微笑着给他打招呼，而那两个女孩子却咯咯地嗤笑，害得廷钧顿时不知所措，窘极了，居然忘了向宜芸还礼，等她们远去了，他还望着宜芸步步生莲的背影出神。
    有一次班上举办联欢会，那天晚上，宜芸穿着一袭绿色的无袖的洋装，露出双臂，衣襟上佩着丝质的小百花，娇洁雅丽，秀发后头系个蝴蝶结，玲珑别致，使她更显的格外清新妩媚，光艳照人，就象盛开的玫瑰花，廷钧看着她，如沐春风，向失魂一样地站在那里发呆，忽然间宜芸将身子挪到廷钧身边，带着迷人的微笑，自动找他说话，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惊喜交加，使他神经骤然紧张，态度显得极力不自然，脸上立即泛起一阵红晕，三月里的一个夜晚，廷钧走入校园，在情人道上漫步着，三月，这正是校园里的杜鹃花开得最美丽的季节，花团锦簇，姹紫嫣红，与人斗艳，露珠初凝，凉意方浓，随着晚风的轻拂，飘来阵阵淡淡的花香，廷钧坐在草坪上，伸手摘枝杜鹃花，扶弄着花瓣，闭上眼睛，想着‘要是宜芸在陪伴在我的身边，那该多好，他会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紧偎亲亲，柔情蜜意，低声耳语，说尽心中无限事，共享此花月良宵，睁开眼睛，依旧是形影相吊，廷钧不禁怆然，抬起头来，望着二楼图书馆的灯光还亮着，就起身从 侧门进去，不一会又贸然出来，他那能安心读书呢？回到街上的宿舍，打开日记本写到“即使年华夺去了她的光彩，成了明日之黄花，我将依旧对他眷恋惦记，永难忘怀，有如葵花之向阳……”
    窗外的雨丝稀疏地落着，廷钧漫不经心地坐在课堂里，傅教授在讲台上绘声绘影地讲着黄巢挥刀斩杀梅祥寺和尚的野史，娓娓动听可是廷钧那天从头就没有好好听下去，他知道宜芸在隔壁的教室里上课，他已下定决心鼓起勇气向宜芸表露由衷的话语。他老是看时间，望着喷泉边的人群，想着下课，为什么时间过的这么慢呀？来年上出现了如坐针毯的神色。好容易压到下课，远方传来嘹亮的声音，不等教授出门，廷钧就奔似的从后门冲出去，只见宜芸独自站在窗前，双肘搁在窗台上，正祥和地凝视着郁于苍苍的校园和飘飞的春雨，好象是为了春色阑珊和凋零的杜鹃花有所伤感似的。廷钧极力保持镇定，强使自己表现得泰然自若，然而他顾忌的太多了，羞赧烧着他的脸旁。畏怯冻僵了他的口舌，于是他迟疑不前，终于畏缩了。这时，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的怯弱真不可思议。
    随着岁月的流逝，廷钧与宜芸之间有了较深的认识，由当初的见面时点头进而渐渐地谈笑，但是所谈的仍局限于很平凡的话柄，偶尔谈谈先生们的授课情形，或者电影名家，“花落莺啼春”“秋霜花落泪”“情海断魂崖”等，有时也说说毕业以后的切身问题，对于比较敏感的话题廷钧还是难于开口，由于廷钧觉得宜芸对他的态度扑朔迷离，因此始终摸不清楚宜芸对他的印象，究竟如何。
    女孩子生来就是让人爱的，不是被人了解的，她们对于爱是那样的敏感迫切，但是所持的态度却是那样的疑惧凝重，宜芸早就知道廷钧正默默地爱着她，却始终没有考虑去接受还是拒绝，她不知道曾经在哪一本书上看到这么一句话：上帝说‘爱本来是好的，你们尽量去爱吧’因而她不想伤害廷钧的心，她所想到的只是把握眼前的良辰美景，珍惜今天的喜乐欢娱，昙花虽美。犹如彩虹，青春易逝，短如春梦，她明白自己黛绿的青春年华是那样的短暂，因而只想尽情地享受大学四年的美好时光，好在以后留下甜蜜的回忆，至于自己的指环穿戴，她是从来都懒的去想的，事实上，更重要的是她正渴般地盼望着自己的白马王子驾到，正如两千年前耶和华选希伯来人静静地等待着迎接弥赛亚降临一样。
    但是，如果再这样 继续下去，可怜的宜芸将永远遇不到她梦中的白马王子为什么呢？因为在她尚未完全走完全段的海滩之前，她怎能知道哪一个贝壳啊最美好的呢？等到真正发现，再回首，那白马王子早已经消失在无垠的天涯，这时她所得到的只是残破的梦痕。她所能做的只是徒然的呼唤，只得在幻灭的哀怨中独自黯然伤神。
    自古少年哪个不多情，少女哪个不怀春？然而象廷钧这样的多情种子又有多少呢？他的好友告诉他说：她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女子，三年来又何必这样为她消瘦憔悴呢？他总是笑而不语，他爱她，并不是因为她长的 漂亮，而是因为他发现她值得被他这样深深的爱着。爱，是牺牲，而不是占有，是付与，而不是获取。廷钧始终没有期待着能得到宜芸的垂青，也不希望宜芸对他秋波频送，情意屡传，他只不过希望宜芸不拒绝他付出的一切。他对宜芸所期盼的仅仅是她的接受，却没要求宜芸付出如同的他给予的那样，犹如阳光普照，照着崇山，照着渊谷，照着平原，照着海洋，它又何尝得到了什么呢？
    不错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句话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不能因而阻挠了廷钧对宜芸的倾慕，因为那根本不是上帝的意思，果子熟了，要有人去摘，花儿开了，需要有人去赏，万事皆可隐藏，惟有爱与咳嗽是不能忍耐的，爱人与被爱都是不幸的。爱人是痛苦，除非你也爱他，被爱是项困扰，除非你也爱他，虽然爱人是种痛苦，但应该感到骄傲，尽管被爱是项困扰，却值得庆幸。爱的倾诉是花朵的开放，情的奔腾是香气的四宜，我们能不欢欣不赞美吗？你可曾想过花儿为谁而红吗？叶子为谁而绿呢？等到花落香逝，叶子还为谁而绿呢？
    夜深了，寝室的同学早已鼾声呼呼，廷钧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感到苦楚萦身，许久没有入梦，他只冥冥中觉得宜芸的影子在他面前闪动，挥也挥不掉，于是下床，蹑足出门，悄悄出户，步于庭中，举收四望，繁星昭昭，月白风清，人影在地，四无语声，廷钧再三轻呼永远的微笑，蓦然对月浩叹，似有慨语万千，欲说还休。
    校园中，一枝含苞待放的杜鹃花蕊，是那样的娇嫩，可爱，等到东风来时，它将成为一朵美丽的奇葩，但不知为什么东风的消息却杳如黄鹤，而蓓蕾依旧痴痴地等待，人们总是这样关心地问着“为何东风不吹呢？为何东风不吹呢？”
    《后记：或许人们应该学会欣赏自己的心情，培养出一种失落的审美的品德，也应该习惯作一片捧花绿叶，握住未开的花蕊，以此领会“爱是牺牲的”的格言，不管内心多么怯弱，只有那颗爱心永远不会被损害，尽管现实他们痴痴天涯，然而梦境中两颗爱心却一路风行，共赴心灵之约。孤灯长夜，人生之旅路漫漫，天涯海角，壮志难酬，君知否，千里犹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