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px; LINE-HEIGHT: 1.3em">最后的交合,飘过然后湮没在最后一种绝望里。
我觉得绝望。容易。我轻轻的对着身边的男人说着,而他,已睡去。半夜起来喝水,小心的爬下床,然后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黑暗沉没,觉得眼睛的周围开始腐烂,水滑入喉间时,感觉容易在身后。
晚上少喝点水。容易咕哝着,再睡去。容易的寸发有着浓密而张扬的质感,摸上去,刺,只有睡着时,才会有如此的平静,没有争吵,两相望的平静和安详,就这样看着他,将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有时他会在睡梦里,忽然将自己的手指夹紧,很紧,一直到疼。容易就会在早晨的时候,说他昨夜做了梦,从没有问过他做了什么样的梦,梦见了谁,才将自己的手指夹到疼。
2000年,我在江苏,地处的是一个有名的酒厂,每幢房子间会有整排的杨树,连接河东和河西的是早晨河,有73年建的桥,栏杆中有很大的漏洞,趴上去,可以将腿伸出,半身便可以在桥和河面的半空中摇晃,空响。大年三十母亲接了父亲去南京军区总院接受再一次的治疗,走时,留了整个冰箱的食物,留给我在开学前吃,父亲走时将庭院里的栀子花的根用稻草包着,茂盛的枝叶,底部是溃烂的草,房子只剩一人时,再小也便空荡荡的,我开始整日的昏睡,然后没日没夜的看碟,会在夜里的时候忽然醒来,饿,找食物,发现没有可吃的东西,冰箱里的东西没有动过。
苏更约我在桥上见面。晚上十点的时候。
想起这个寒假,仍然没有见过苏更,只是偶尔的通话,有时竟会在通话过程中睡去,然后觉得困乏。
苏更依然和认识他的时候一样,沉闷,他的声音听起来象是哭过,或是哭过后的一种嘶哑。
怎么了。
苏更象我以前那样的趴在栏杆上,头倾斜着,看向水面,抽着我不知名的烟,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的,印象里他一直是优等生的那种,而且他的家庭应该不会允许他一点点放纵的那种。
不说我回去了。转过身。河里的水悠晃着,空响着。
我妈哭了一夜。
哦。我明白了。
她说我不考研是因为你。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分开吧。
汪然,你知道我的,我妈一直哭。
我没有再听见眼前的男人说什么,只是忽然觉得饿了,回去不知道还有什么吃的没,七年,名义上的相恋七年,我知道我们之间甚至涉及不到爱情,自己只是想平淡一些,和所有的女人一样,读书,毕业,然后安心的结婚,生子。而苏更恰好是不错的人选。没有波澜的恋爱,死水一样的表面,只是我越来越迷茫自己是否真的要将一辈子许诺给这样的男人。
而苏更给我了最好的理由。
苏更的善良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再一次的得到证明,他怕我伤心,并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他的母亲不仅仅是因为他决定不考研的事,而是因为我的家族是有过三代癌症病史。而我,真的不能给他们苏家带来什么,有的只是定时炸弹。
转身的时候,忽然觉得有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却忽然觉得有些罪恶,不知道这样对苏更是否公平。
能不能让我抱你一下,汪然。苏更在我的身后轻轻的说。
相恋七年,没有拥抱,没有亲吻过,每年两次短暂的相聚,更多的时候,只是和苏更在书店里渡过,总是在他的手伸过来时,将手中的购物袋顺理成章的交给他,这种情况,我已经能应付自如。
算了吧。苏更。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你母亲又要担心了。我没有再看苏更伸在半空中的手。
我提前一天回了南方的学校,我怀疑冰箱里的食物开始腐烂,听说苏更在我原定的返校的那天在车站等了一夜,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这些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觉。
我想我是个冷漠到极点的女人。
2001年5月。我在百盛,每个吃哈根达斯的人旁边会有杯水,用手指环绕住杯子时候,眼前的男人刚好用和自己一样的拿杯子的方式,拇指和四指分开,紧握,可以看得见他的手指,修长的,干净的,喝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喝水的时候会有奇怪的声响,听起来寂寞而空洞的,我听不见他喝水的声音,这一刻,我们坐在一张桌子的对面,仅隔五十公分的原木桌子。我眼睛没有离开过他的手指,偶尔看向他的脸时,会有微笑,觉得心里忽然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感觉一瞬间的沉,然后慢慢的再浮。他告诉我他叫容易的时候,我们已经起了身,我走在他的身侧,心里的空洞忽然填的满满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人告诉我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容易。
嗯。
我转过脸,看着他,认真的,我们的手没有牵过,有一触及发的感觉。
医生说我有轻微的脑衰竭。
将在聊天室的名字换做养病。
一个靠长时间的工作来压抑的人,某天忽然爆发的出口,猛然停顿所有一切,辞了工作,忽然觉得困顿,没有犹豫的结束,我是个随性的人,一旦觉得困乏,会很快的结束,失业的时间,整日的闲暇,开始养成间歇性的失眠,夜里起来喝大量的水,看着无声电视,忽然觉得孤寂有如死亡般的沉闷。而容易就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问我在做什么,我说在看电视,却说不出电视的名称或是内容,看着天花板的顶有如旋涡,旋转,倾斜,然后长时间的晕眩。
容易说他刚从公司回家,现在是在回来的路上给我电话。他也是夜行的人,白天用来睡眠,晚上会工作整个通霄,或是用来想些无谓的事情。只有一点我们是相似的,同样的寂廖和失望。
这个周末去你住所,行么。然后长时间的沉默。
一周后的周末,我站在广场的榕树下,等容易的时候,现在想来,那时已经可以想象出了某些既定的悲哀。如潮的人群里,我们被挤的散开,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原来我们离的这样的远。
交合,绝望,在最后一种绝望里交合。
容易睡去,手心里有刚刚攥紧对方手指的汗迹,容易经常会咳嗽的醒来,多半因为白天抽的烟太多,听着他咳嗽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绞着疼,却无语,不明白一个人可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到如此,容易喜欢在睡前,将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所以晚上睡的时候,总觉得有种轰隆的轻微声在耳朵里绞着,转着,起身,桌子上的相册里有容易和以前女友的照片。
又是相恋七年。
照片里大多是读书时容易和女友在某处写生时的照片,女子笑着,男人依然冷漠的,但依偎着,有种不用言喻的幸福。笑容扩大,然后印进眼睛里,有溃烂的声音。
照片的旁边,是容易的一个画册和他女友的一个画册,我并不懂绘画,翻开,只是那些虚无的线条,忽然刺痛眼,然后扩张,莫名的悲哀,然后我告诉自己,自己不懂绘画,看不懂。
容易的女友,在北京。离上海一千里以外。
容易说,她,就要结婚了,他想把她抢回来,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多半闭着眼,他的手停留在的我小腹上,有索取的温暖,忽然觉得冰冷。原来心真的是没有温度。
这时候,容易又会忽然说,算了,她结就结吧,我以后也许会随便找个女人结婚,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义务。汪然,我不希望那个女人会是你,因为会很悲惨。
我睁开眼的,感觉自己笑了笑,说,容易,刚刚快要睡着了。
例行的检查,我的脑部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既无喜又无悲,而我的身体已经在变化,是一种掺杂欣喜和忧虑的变化,我不知道容易的手指放在上面时能不能感受到那里的蠕动。
不是周末,所以我躺在自己的床上,容易打电话来的时候,又是凌晨两点,语句模糊不清的,只知道他喝醉了,汪然,我喝醉了,牙齿痛的厉害,在网上遇到她,她还对我虚寒问暖,优何必呢,她已经离开我,还说这样的废话。
只是容易说出这样的话来时,我已经猜他醉酒的原因了,我并不想知道,他这样说着,心理会有什么样真实的想法,可他还是说了出来,很多时候,我不知道容易为什么会告诉我,他哪里痛哪里痛,他知道我会心疼,可还是让我知道。我牙不疼,哪里也不也疼,我告诉他。
容易。我一个朋友有了孩子。她不知道怎么办了。
孩子?孩子又怎么样呢,我和她以前读书时有过一个,可我们都无能为力,汪然,告诉你朋友,别傻了。
恩。知道了。容易。
汪然,你哭了?怎么了?
没有。有些感冒,声音哑了。挂上电话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五十分,一个小时五十分的通话,有一小时三十分沉默,我们不知道说什么。黑暗里,只有闹钟滴答的声响,我告诉自己,我没有哭。
重复的交合,重复的绝望,在绝望中遗忘,曾经怎样相连的欲望。
指间的交缠,赤裸的相对,激烈的喘息,我忘了自己在激情时是怎样喊出,我爱你这三个字的,刚出口的话语让自己觉得羞耻,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说爱,只是一种怎样的空洞和贫乏,容易愣了愣,说,你说什么,我说,没什么,转过脸,去取桌上的烟。房间只剩散去的温度已经不复存在的暧昧的味道。
容易的女友在凌晨一点的时候,打来电话。电话里隐约的哭泣声。已经不再想一个女人在夜里凌晨一点哭泣的理由。阳台上黑洞洞的象个枪口,撞上去,安静到想杀死自己。
一夜无语,满满的烟灰缸,湮灭的灰烬。洒水下去,粘紧的烟灰,再次的陷下去。只是忽然想起听说吞用水浸过的烟灰,会使人死亡,只是不知道这种死法,死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容易在这天早晨,忽然对我说,要去北京。
她的生日快到了。想同城,她说要和我重新开始。
笑了。转过脸。轻轻的拥抱,眼泪漫过,脆弱,甜蜜,都已经过去。
我告诉自己。没有哭。
容易给我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的中旬。告诉我,他已经回了上海。房间里的水仙过早的开,然后极速的败。
在这天去广场的时候,发现以前站的那棵榕树已经不复存在。不知是死在冬天,或是已经被移植。在涌动的人群里,忽然哭泣,只是发现穿过所有一切,原来已经不再有容易的影子。空旷的广场,有婚礼在进行,尖尖的圆顶教堂,小时候跟着母亲读了一遍又一遍的圣经,天堂,原来是空洞的。 容易,在十米以外。
汪然。听得到容易的轻唤声。
只是,原来一切只是枉然。
一切只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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