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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之痕迹 [分享] 2011-10-30 16:32:50 星期日 阴天 查看:27098 回复:0 发消息给作者

八四年的洛杉矶奥运会是中国重返奥林匹克大家庭后参加的第一届夏季奥运会也是中国奥委会代表团历史上首次全面参加奥运会-----这是属于很官方很正式的说法。那时我是不晓得这么多的,只知道奥运会是一个全世界都很有名的运动会,而许海峰,李宁,栾菊杰在奥运会上拿到了金牌,并且女排更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三连冠。当在老师和父母的教育下意识到这也是值得我引以自豪的事时,对于厂里积极响应号召而举行的一个月晨跑活动自然充满了期待

不过,每天早上六点被父亲从温暖的被窝里叫醒时,我却是后悔不已的。要彻底断掉一个小孩子在清晨对被窝的眷恋,父亲倒也很容易做到,只需要不停在我耳边念叨为国争光拿冠军就行了。说实话,当时我是绝对没有这种奢望的,更多的是不堪忍受父亲的唠叨而不得不起床。出门来,外面天都还没亮,但是马路上已经可以看到不少参加晨跑的人影。当然都是厂里职工,也有带着小孩一起跑的,就像父亲带着我一样。

跑动起来人就清醒了,而且兴奋不已,因为不时可以看到我的同学朋友,一路打打闹闹,跑跑停停也是很有趣的-----因为我还从没试过天不亮就能在外面玩。晨跑的路线是从九公里到八公里,距离一公里多点,那时肯定是不能一口气跑到的,即使慢跑也不行。到了八公里会看到路边有一张桌子,那就是终点,而且桌子后边坐着个人。在那里,父亲会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表格,然后那人在表格上对应的日期那一栏按上一个印章,算是证明今天来晨跑了。如果一个月每天不落下的参加了晨跑,到月底是会获得一双鞋子作为奖励的。这双鞋子也曾成为我晨跑的动力,但是后来才发现是一双大人穿的工作鞋,没我的份,“白跑”了整整一个月。我还是去参加点别的活动吧,这项活动我都“旁观”很久了,但是还从来没有亲自尝试过。

当厂里不再生产子弹,转而做自行车时,职工学骑自行车成了一道特别的风景。那时甚至连自行车都见得少的父辈们是不像今天任谁看到自行车都无师自通能骑的,他们很要花功夫去学。所以那时走在厂里的马路上就像现在穿过车流量很大的道路时前后左右都要注意一样,一不小心很可能不知从哪就冲出个马路杀手,让你猝不及防。父亲学骑车是很快的,母亲却有些胆小,花了不少时间才在父亲悉心指导下学会,而且我一直对她的车技不敢恭维,那次她摔到腿就是最好的证明。所以每当母亲说要骑车带我去哪时,我都是宁可走路的。

当厂里那些做父母的都学会了骑车之后,就该我们小孩子上场了。那时很多像我这么大的孩子个头都没自行车高,看着父母亲骑着车到处可以去,心里也实在是羡慕不已,但是真要让我们来驾驭这个大家伙却也不是简单的事。

光推着自行车走就是一大难题,高高的抬起双手握住车把,稍稍没控制好车子的平衡就会被这个很重的家伙带得摔倒在地。只能由父亲在后面扶着车后面的那个坐凳,先不让车子倒下去然后才可以踩着踏板上车。而且,对于个头还不及车高的我们来说,这所谓的“上车”是跟大人不一样的。那时的自行车车架是一个三角形的钢架,一只脚踩在车左边的踏板上,然后另一条腿从三角架中间穿过去踩到另一只踏板上就算是我们的“上车”了,必须要等到腿再长点才能坐到车椅上去的。

上了车,父亲在后面扶住车子,自己就控制好方向可以踩动车子前进了。刚开始是不敢踩太快的,而且因为腿短,甚至都不能把踏板一圈一圈踩。慢慢几次后似乎可以掌握好平衡了,父亲就会不时放开车子在后面跟着小跑,等看到车子有些不稳再稍稍扶上一把。这个时期肯定会是摔得最多的,因为在刚刚能操作车子时突发事件很容易出现,而且在后面保护的父亲也常常来不及施以援手,然后只见这辆大家伙带着小小的身体横倒下去。跟着这样一个铁疙瘩摔倒在地通常会是很疼的,淤青甚至破皮流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父亲“做自行车的厂里人连自行车都不会骑”这个说法是很能激将到我的。再说不少同学都会骑了,我也不想让他们骑车带着我出去玩,所以在我看来摔倒重来也不算什么“坚强勇敢”的体现。父亲是舍得让我摔的,不摔学不会,反正那自行车也很经得起摔,只要看我稍稍骑得稳了就会依旧撒手不管,直至终于能够完全不需要他再扶,任由我自己上车,转弯,刹车,下车。从远处看是不像我在骑车的,倒更像自动驾驶的车上面挂着个小孩子。

家里正对着的灯光球场是那时练车最集中的地方,最多的时候二三十人在里面练车,水泥地的球场也就三个篮球场大小,所以会显得有些拥挤。而且刚学会骑车又不精通的时候是会让人很上瘾的,几乎只要放学我就会把车推出去,在球场上横冲直撞一番。车撞倒在一起的事是随时都能见到的,但是从没因为这事发生过矛盾在今天来说倒也不能不说罕见了。而且那时我们小孩子都特别喜欢在同伴们中间显摆自己其实还真不怎么样的车技,所以创造了一个“骑车别人”的游戏。就是两个人骑在车上,不能借助其他东西,看谁能把对方从车上“别”下来。这是很需要急停急刹,而且控制车子在保持平衡的状态下能极慢速移动技巧的。球场上本来就有还不会骑车的人在学车,所以这样的游戏是常常会殃及无辜并且造成各种“交通事故”的,但是我们总是乐此不疲。记不起被“别”的摔过多少次,但是几乎每次都是车子没事,人弄得一身的伤。

我是很受过一次伤的,但不是玩这个游戏造成。那天跟往常一样放学回家就推着自行车去球场想要加入到如火如荼进行的战局中去。进球场是一段很短的下坡,坡的上端离球场地面有一米多高。看到球场里伙伴们正“杀”得难舍难分,我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径直踩着自行车就从坡顶上对着球场飞了下去。大概要是我能以这样一个飞车特技的方式出场肯定能赢得全场喝彩,所以在二十多年前我就已经有过“不走寻常路”的经历了,但是我没有料到的是“我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连人带车,狠狠的摔了个“狗啃泥”。电影里周星驰 “呀”的倒吸一口凉气显现出夸张表情是很合适作为当时我的旁白的。原本以为的满堂喝彩竟会以丢人到家作为结束,我的精神和肉体那叫一个痛。

车子依旧无大碍,我的左手手臂却骨折了。上了夹板,打了厚厚的包扎,然后还得吊在脖子上。不知道那时的厂医院是不是没有擅长骨科的医生,反正最后还是找了山里一位老中医才把我的胳膊医好。那年外公已经过世,他要健在的话我大概也不用“残废”一个多月了。后来离开木子坳,又因为骑车出过两次事。一次摔了下巴和眼角,缝了好几针;还一次在大年被人酒后驾驶摩托撞翻,不过撞我的人伤得比我还重。就因为这些事,母亲一直觉得我不够小心,不赞成我骑摩托车。她觉得摩托更快更猛,如果出事也会更严重,要学就去学开汽车,“铁包肉好过肉包铁”-----“铁包肉”指的就是驾驶骑车,人在铁里面坐着比人在铁外面的骑车要更安全。这是后话。

后来我也可以坐到车椅上骑着车走了的时候,小小的球场已经满足不了我们纵横叱咤的“欲望”。十来个人,十来辆车开始在三个生活区之间的马路上狂飙,很有些像电影里那种成群结队的飞车党。马路上挑着菜在走的农户常常会被后面突然一阵急响的车铃吓到,然后只见十几条车影从面前飞驰而过。那种你争我夺不遑相让的飙车感觉是很爽的,风扑在脸上,吹起了衣襟,飘逸着头发,活脱脱自行车版本的“速度与激情”。当我有了更拉风的感觉,那辆小三轮也理所当然的被束之高阁了。那时,厂里的马路上车辆很少,所以不管我们骑到哪去父母亲是从来用不着担心的,除了那一次。

那次本来在厂区里骑得好好的,我们几个人一起跟往常一样“飙车”前往八公里。快到八公里时有一个分岔路口,一条碎石马路成为厂区水泥马路的分支。走水泥马路就直达八公里,而碎石马路就沿着木子河往县城而去。不知道是谁冲在第一个,进鬼使神差的竟然杀到了那条碎石马路上去了。后面的人不肯认输,你追我赶下也就管不了那么多全部都跟了上去。碎石马路不如水泥马路的平坦,骑车当然更困难,但是小孩子都争强好胜,就算摔倒了也是不肯承认自己车技差的。就这样不知不觉骑了很远,等看看竟然快到了县城时才意识到有点不对了。那时去趟县城算是出远门,一定要家长带着去才行,不然是会担心出事而被骂的。回家之后我万万不敢提起我骑车到了县城,伙伴间也早已订立了攻守同盟的统一口供,似乎一直都没穿帮,没想到的是这件不能说的秘密却也影响到了我的另一件事。

小学时县里举行作文比赛,学校派了我和另外两个同学去参赛。他们也是那次骑车到县城的参与者之一,我是觉得他们最终没能保守秘密的,不然他们的父母亲哪能允许他们自己骑车去县里参加比赛。我的嘴却很严实,没有对父母透露一点风声。所以当知道我要去县里参加比赛,父亲坚持要送我去,我是不想的。因为那两个同学都是自己骑车,如果我还要父亲带着我去肯定会不自在,但是我又不能说自己其实早就骑车到过县城了。哎,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最后还是让父亲骑车带着我,然后两个同学自己骑车这样去了县城-----两个同学的父母也都觉得有个大人一路陪同着会让他们更加放心-----我就这样牺牲了自我。虽然心里很不乐意父亲这样的做法,但是还是没在比赛中给学校丢脸,最后得了个第一名。所以在拿了奖之后再告诉父母其实自己早就骑车去过县城他们也没有教训我,而且在那以后要去县城他们也允许我自己骑车去了。

其实,晨跑只是厂里人用来锻炼身体的方法,骑车也不过是近水楼台让我们能先享受到的一种待遇。真正惊艳的却是曾经在厂里出现的另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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