屹立天子城
七月的一天,我从开县去巫溪,经过尖山镇的峭壁深壑,一路惊险,一路颠簸,在大宁河中游泳,在文峰镇上加油,然后沿着逶迤的山野公路,向那红池坝而去。
森林在车窗外向后退去,莽莽群山慢慢尽收眼底,车穿过正在建修的红池坝,走上沙石土路,再一路向上,到达天子城。
天子城,传说是刘秀看上的宝地,刘秀欲在此定都,找人占卦,说是如果有一百个山头,就可以在此定都,刘秀于是派人来数,来人站在山顶上,数周围的山包,九十九个,于是作罢。后来,当地牧民再数,正好一百,原来是数山的人忘记数自己脚下的山包了。而在天子城、银厂坪周围,那些野花,遍地开放,这七月,在南岗,在北坡,以及大大小小的草坝子上,开满了各色的花朵。
云中花海,便是巫溪红池坝景区的旅游宣传形象。那些草甸上,粉红的马先蒿、深蓝的翠雀、明黄的金丝桃、浅蓝的沙参、洁白的苜蓿、浅粉的绣线菊、紫白的耧斗菜,还有许多许多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花朵,把草场点染得万千锦绣,你不经意一低头,就发现她们那么鲜艳地开着,让你惊叹。
紫菀和野菊花有点相似,不过花是紫色的;老鹤草的五个花瓣粉红娇嫩,经脉可见,像是女子白皙的肌肤看得见里面的血管;石竹的花紫英英地,和那些野罂粟一起,摇曳多姿,艳丽迷人;雏菊淡雅却不寂寞,白色、紫色一路开放,在山地蔓延,点缀着草地。
高山杜鹃在五月就开了,据说开得那么灿烂,是因为爱情。杜鹃花一直以来都是和爱情相联系的,想起杜鹃花,让人神往。我错过了季节,只有听这传说了。说是一对恋人,被财主拆散,女子为情跳崖,血染杜鹃,花红似火,千古爱情,绝唱红池。
草坝子上的那些马,一起飞奔起来,前面的几匹如箭一般驰骋,后面的蜂涌而至,转眼穿过草甸,翻过山梁,绝尘而去。而那些牛,散散淡淡不紧不慢地在草甸上甩着尾巴,或低头吃草,或远望发呆。白色的羊群是小而软和的,从远处星星点点地走过来,像是草场上的白色花朵,慢慢变大,慢慢地爬上山岗,和天上的白云交相辉映。
七月的高山草甸,蓝天、白云、绿草和七彩的花朵,这高山上的胜地,是天堂,是仙境,是梦中的香格里拉。
2. 饮马西流溪
我在红池坝的西流溪住宿。
清晨,睁开眼,看草甸上起了浓雾,远处的山脉逐渐模糊,慢慢消失在雾霭之中。大雾弥漫过来,把接待中心和几家牧民的草房都笼罩进去,房屋在迷雾中静谧不语,仿佛有无尽的梦靥,在清晨竟然一时无语。雾、房屋和这草甸,还有一匹独自在草场上的白马,组成一幅朦胧的画。
雾气湿润,在屋顶凝结成露水,滴答下来,打在马棚上,西流溪的早晨,显得更加静寂,可天终于是亮了。我推开接待中心的木门,吱呀一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突兀,让人心惊。七月了,高山的气温仍然寒冷,我披着单衣,抱紧双臂,在迷雾中孓然独行。那匹白马,在雾中低头吃草,这时候的白马,似乎是一种意境,让人想起心中的一些牵挂,长裙飘飘,形影卓卓,白马,非马。
西流溪,溪流向西,春申君现在哪里呢?他是否也曾在这清澈的溪流中洁面、濯足,看这溪水中静静生长的小鲵,采天地之灵气,成就人生伟业?迷雾中,昨日喧闹的小溪旁,小船已无人撑渡,也无人乘坐,正所谓野渡无人舟自横。溪水清凉见底,洁净无邪,如碧玉一般在草甸上流淌,被一条堤坝阻隔,象一面镜子,照见我的身影,然后哗哗而下,消失在草甸里,消失在迷雾里,消失在岩石的缝隙中。远方,仍然看不清山的轮廓。
王大娘还没有起来。在小溪旁,她简陋的屋顶上覆盖着土,土上开着紫色的石竹花,用木材支撑起来的平房,四壁也是木格子窗,说是景区要开发,不让重新建屋,只有将就住,接待客人,做点饭,赚点钱。王大娘的泡菜坛子有十多个,炖的老腊肉、吵几个野菜,和那些一碟一碟的咸菜,做出的饭菜可口。
王大娘的房子后面是一片跑马场,昨日来,在那草场上驰骋,看群山中的高山草甸,绿油油的牧草茂盛,马儿肥壮,在马上看草坝子,也有塞上草原的味道,打马飞驰,让风在耳边吹拂,夏日的高山,清爽宜人。
天空开始露白,从头顶开始,阳光试图穿透云雾。而雾紧锁高山,一时就这样僵持。慢慢地雾终是抵挡不住,看着太阳就要出来了。
昨日的晚霞把天空的云朵染红,今天应该是晴天。昨日的暮色里,我独自坐在小岗上,看三五几家牧民的草房上升起炊烟,稀疏地分布在草甸上的几户人家,不知道他们灶炉里的干柴煮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有一种什么样的温馨?骑马一起回家的一对恋人,是否做着同样的梦?夜幕拉开,暮色浓了,几匹无缰的野马儿还在草场上徜徉。看着逐渐由红紫变成暗青的云层,我不知道我的心将归向哪里?我独自住在接待中心,我想,今夜,西流溪,只有我一名旅客。
傍晚,我在小溪边洗脚,突然从草丛里闯出三只猪,它们不是愣头呆脑的“三头”,而是矫健自信、大大咧咧的“三只”,让我怔怔发神,不知道是野猪还是家猪?它们高高架架,没有一块多余的肥肉,嘴巴长长地翘起,脚杆高高地站立,看看我,再看看,仿佛在说,这陌生的外来者!然后摇头晃脑地归去牧民家,把我独自撂在小溪边,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来自哪里?
昨晚的暮色降下来,一些思绪却升起来。我在接待中心睡眠。偌大的房屋里空荡荡的,偌大的高山草甸上没有野兽的叫声,偌大的一字梁,没有一只飞鸟经过。偶尔,只有一两声虫鸣,也听不出是什么虫。
天终于是亮了,主人牵来一匹白色骏马,我牵马在溪边喂水,然后准备出发。我在迷雾中,看这高山草甸,溪流潺潺,想人生,爱与牵挂,眼帘逐渐被雾气湿润。
3. 驰行雪宝山
从西流溪到雪宝山,要穿越一字梁,有近20公里路途,属无人区,无手机信号、无食物、无公路,只有森林、高山草甸和野生动物。
我们一行5个,一条黄狗、一匹白马、一匹马驹、海娃和我,有点像是去取经。黄狗在前,马驹在后,海娃是西流溪的牧民,养马、种菜、挑水、劈材,过着高寒山区世外的生活,今天送我过雪宝山去,一来一回,要一天的时间。
草场上的雾还没有散去,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照在两边的山脊上,大山青翠,草场上陆续从大雾中显出一些健壮的马儿来,象是云中来的天马一样。偶尔,公马就在草场上奔驰起来,去追逐母马,马驹扬蹄撒欢,有的就停下来看我们一行,那眼神,有询问,有淡然,有送别。
马蹄声声,伴随着早晨的各种鸟叫,那杜鹃、那布谷鸟,啾啾不住,空荡荡的大山更加幽静,我们向雪宝山行走,蹄声嘚嘚,远山深黛。
黄狗在草丛中寻觅,几只野鸡从草丛里突地飞起,又落在草丛中,黄狗追去,野鸡又飞起,海娃说,如此几番,就可以逮住野鸡了。可我们没有时间去追逐。海娃说,山林里还有黑子(熊),还有明鬃羊、麂子、豹子。
一路前行,路两旁的青草湿漉漉的,已经打湿了我们的裤腿。那些带着露珠的花草,比昨天更加娇艳,一路开着。我们越过巫溪和开县的界碑,森林多起来。落叶松的针叶上挂着露珠,树木苍翠,青绿之中显出一些粉白来。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历经秋的风霜,冬的冰雪,落尽针叶,如今又焕发生机,把一字梁的大山装点得绿意盎然。还有许多植物,在那些堆积土上生长,多少年了,生生不息。
林间的路、草地上的路都比较直,一路望去,绵绵长长,回头看经过的路途,没有留下深深的脚印,即使有浅浅的马蹄印,转眼就看不见了,也分不清哪些是我们留下的?哪些又是前路的人留下的?路途还远,海娃扬鞭,白马奋蹄,我们一路驰行。
向西,向西,向雪宝山而去。
雪宝山,是一颗生态明珠。大山间只有一个叫住七窝凼的护林站,是唯一的房屋。路两旁,养蜂的人也不知道踪影,任由蜜蜂在花丛中采蜜,然后飞回排在路边的蜂桶,酿出药花蜂蜜,是珍品。海娃说,养蜂人去山上菜药了,挖天麻,运气好的一天可以挖好几斤,天麻也是上好的药材。不过在草丛中也许会遇见毒蛇,海娃说,他有几次都差点被蛇咬了。
海娃一家五个人,靠他养活,以前养过一匹白马,在河边淹死了,又养一匹,外出走亲戚,套在树下,通www.juexiang.com被缰绳勒死了,再养一匹,太烈,差点把客人摔下马了,只有这一匹,还可以赚点钱。海娃说完,唏嘘不已。
七窝凼的天坑确实多,可能这个名字就是这样来的。过了七窝凼,已经是走了近三个小时。前面,翻过那山梁,就可以看见雪宝山的车场坝、十里坪了,白马的汗水也滴了下来,我们坐在林间休息,用饼子充饥,喝水,望蓝天上白云悠悠,脱了衣衫,让清风拂面而过。
开县白泉乡的公路已经修到车场坝了。两小时后,目的地看着就到了,白马飞奔起来,黄狗和马驹也快速前行,我和海娃加快脚步。海娃他们还要赶回去,到了硬化的公路上,我就不必让他们再送了。分手的时候,那白马摇摇尾巴,通人性的瞳孔里有许多人类的情感,海娃要了我的电话,说是如果有需要做苦力,就叫他去,他想挣钱。看这青山,怎不能养育它的子民?看黄狗、白马、马驹、海娃他们四个远去的背影,我有一些茫然,但愿好运伴着他们。
白泉乡派来接我的人把我拉到山顶,站在山顶,俯看脚下万丈绝壁,手拔岩上,无人再爬。远望莽莽群山,千仞万壑,绵延亘古,或金壁辉煌,或奇峰峭立,或龙蛇舞动,起伏跌宕,天远地阔,人,不过是这天地山川之间的一粒尘埃。
雪宝山,半山腰上是上华村,村民们的房屋装饰一新,已准备好迎接客人,那些房屋看上去像是半山别墅一般,西流溪的草屋不可比。村民们在政府的支持下准备开办养生庄园,吸引城市人来避暑休闲、度假养生。
青草湿漉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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