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七年祭

  
三天的假期到头。清明于我而言，是一个沉重的节日。尽管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尽管和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游了一回，然而心里总牵挂着点什么。今晚，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写下一封不可能寄出的信，给生命中最爱的人。她陪伴我长大，我却给她的太少。
    
     七年了，姥姥。这些年我去了很多新的地方，广州、上海、蒙古，苏州、乌镇、杭州，西安、云南、日本…我看到了更明丽的花，更巍峨的塔，更流光溢彩的高楼大厦，更恬淡平静的流水人家…但我的心情永远只是走马观花。前不久重返故乡，当我根据熟悉的地标左拐右绕，艰难地定位，终于看到在故居旧址上拔地而起的、崭新的家属楼时，不禁红了眼眶。这里是我生命最初的避风港，万家灯火辉煌，究竟有哪一扇窗还为我而亮？
  
     七年了，姥姥。你的遗像一直摆在我的琴架上，周围布满了纤细柔软的叶脉花、色彩斑斓的塑料花，还有每年从庙会上抱回来的棉布花。希望你爱这片花的海洋，和我一直没有长进的琴艺。我没事就喜欢看看你的这张照片，它是姥爷从我们的合影上截取的。当时，年幼的我百般哭闹，坚决不肯拍这一张照，你的眼睛有点焦虑地凝视远方，嘴角却带着一抹宽容的笑。我终于明白，一向乖巧温顺的我那天为何这样反常，因为那是你的遗像，姥姥。
  
     七年了，姥姥。我依然保留着那些我回京上学后，你从老家寄来的书信。你在上面分门别类地为我讲解奥术题，还经常留几道课后练习；你教我怎样在作文中写好比喻句，并举例“冬瓜穿绿袍，茄子披紫衣”；你在贺年卡上画一个扛着包袱的小老太太，用来表达急于来京看我的心情。你的最后一封信，是我“小升初”考试前寄来的。厚厚的一沓稿纸，你亲自写的十篇考场例文。封面上写着：“信是姥姥带病写的，要珍惜。今日有礼，记在心中。考试成功。”几个月后，你走了。
  
     七年了，姥姥。每当我心烦、倦怠，不想学习，都会想起你寄望于我的深厚情谊。你是我最早的启蒙老师，教我背会一整本小学课文。还四处收集烟盒包装纸，在背面为我制作一套又一套的拼音卡片，其精美程度堪比印刷品，在街坊邻里间广为流传。你对知识的热情，对教育的重视，为我的人生铺垫了最厚重的基石。现在我拿了国奖，四、六级都考了班里最好的分数，还参加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竞赛。可是，听不到电话那端欣慰的笑声，再好的消息也失去了意义。
  
     七年了，姥姥。我即将迈入二十岁的门槛，却不再是那个成天幻想着“一到法定婚龄就找个人去领证”的疯丫头。我发现欣赏一个人很容易，与人相爱却好难。除去灵魂上的共鸣，也许还要面对生活方式的重组。是有多大的勇气，才敢说出那句“Yes , I do”？既然我不知道，你也无法给我答案，那就等七年之后，再来向你汇报吧。或许那时我已为人妻、为人母，小日子过得温暖又贤淑。或许还没把握到合适的人，依然疲于奔波在相亲的路途。无论如何，相信我一定会对爱情有了新的体悟。
  
     七年了，姥姥。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我已经走过了七番冬雷夏雨，春华秋实。还记得小时候，你教我唱的第一首童谣“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当时，我站在床头，边唱边跳着你自编的舞蹈，整个世界在我的眼中分外妖娆。现在春天到了，窗外的枯树枝上长满嫩绿的新芽，燕子又回来了，你在哪里？
  
     七年了，姥姥。曾经痛彻心扉的别离，已渐渐成为一种遥远而模糊的怅惘，一种亲切又温暖的怀想。我相信你从不曾真正离开，因为一个有你的春天，已经在我的心底绿遍天涯。所以我要微笑着演出，人生中艰难的每一幕。何当重相见，尊酒慰离颜。
     我知道。你看着我呢，姥姥。
※ 修改:·warmly0716 于 Apr  6 08:14:49 2011 修改本文·[FROM: 114.243.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