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的江湖

    风花雪月的江湖
    
     电影散场后第一个窜出场外的，大都是爱煞了纠缠的情节却怕落幕后的曲终人散，余潇潇就是这种人。
     不是余潇潇伤好的太慢，而是伤她的人确实是个高手。到现在潇潇已经不想再重复她和他的“新仇旧恨”，只是总在日记里脑海里心里回想曾经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细节。甚至，这个毛病竟然蔓延到看电影上来，别人重情节爱看大场面，潇潇却为剧中人物某个眼神、某句台词、某个细微的动作，甚至是某个场景而感动不已。浮在记起和忘记边缘的总是些琐事，眉头，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电影院里的人影三三两两，影片或港台或好莱乌，都是千篇一律标准的滥情式。萧萧的眼睛盯在屏幕，嘴里嚼着爆米花，心却飞到剧情外的喜怒哀乐。潇潇很明白，如此年代如此迷乱的年纪，谁爱了，谁恨了，谁又散了，或是怨了，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没什麽可凭吊的。
     现在上演的是香港的影片《笑傲江湖》，潇潇陪他看过很多遍的，里面有他最爱的插曲——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只记今朝笑，是他人生和爱情恪守的准则。潇潇不过是冲动地和他玩了一场游戏，谁让他漂亮的文字，谁让他诡异的思想，谁让他花言巧语的口才，谁让潇潇受他若即若离的吸引！潇潇不顾一切的投石问井，却没激起任何的波澜，于是就弄丢了一生一世的感情，而他只不过陪上几天的真心吧，是真心吗？
     可能是嚼爆米花的声音过大，前面的人回头看她，黑暗中不辩男女，潇潇只冷冷地道：“别回头，令狐冲和任盈盈都比我好看！”潇潇继续大声嚼着爆米花，她最爱吃米花。曾经他问过潇潇喜欢什麽花，是不是和别的女孩子一样爱玫瑰花。潇潇眼睛一眨冲口道：“我不爱玫瑰花，我爱爆米花，有什麽花香能比得上爆米花的奶油香呢？”自此，每逢看电影，生日，情人节什麽的，他都不忘送她爆米花。那时的潇潇如此灵动活泼，绝不是现在的冷嘲热讽，是啊，李莫愁也不是一上来就是赤练仙子的。
     其实让他真正注意到潇潇的就是她那句话，他首肯潇潇的与众不同，但又摇头：“哎呀，你这样的女孩太现实太认真，我惹不起的！”不过，他还是在潇潇身上花过一番心思 的。潇潇从未见过真的海，他就带她去了，沙滩上，他和潇潇用沙子堆建城堡，玩得乐不知返。谁知一个浪头拍来，卷走了天长地久，潇潇楞住了仿佛预知了什麽不祥，他倒无所谓，拍拍潇潇的肩头说：“再来嘛！”还唱起了“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当时的落日将沙滩染得猩红，潇潇想，沙子被卷去同伴，也会受伤流血的。
    
     又演到令狐冲唱这歌了，潇潇习惯地摸下胸前的坠子，一下子摸空了，黑洞洞的影院里，才想起来坠子已经丢了。坠子算是他送的吧。那次在他家，潇潇失手打翻他喜欢的玻璃八音盒，溅碎了一地的玻璃，他拣起一块，请人磨圆了棱角，打了孔穿上丝线挂在潇潇的胸前，说这是对她的“惩罚”——那块玻璃怎麽看都是一滴泪珠。
     后来在他们“反目成仇”的那天，潇潇顶着太阳，游魂似的逛街，无意中一摸，发现坠子竟然不翼而飞了，那麽浅的泪滴当然经不起阳光。
     潇潇盯着剧中的人物， 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侠客眷侣古来如是，难道她所追求的人长久只能在远古或是电影的胶片中？
     事出到今，潇潇没哭没闹，安静懂事得像个受惊吓的孩子。感情也好象江湖，她随手抽了把单刀，走了趟风花雪月的江湖，手起刀落，她输了，输得那麽快那麽惨，不仅因为对方是高手更因为她大方地让敌人握刀柄，她自己握着刀刃。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潇潇知道是片尾曲，影片该结束了，她收拾起爆米花，还好，她知道他一直都是喜欢这歌——总算有一样天长地久的。潇潇想到这里不由一笑，飞快地抹去眼角的泪光，在电影院灯光亮起之前的一刻匆匆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