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弄不清“一面之缘”的“缘”该如何解释,缘分?见了一面就有缘分?那我找机会一定得跟J碰个面儿,以后也好托他办点事儿。没办法,咱俩有缘嘛!——一面之“缘”!
“你信不信缘?”初三的时候常有同学这样问。
“不!”我很坚定。
初三的浑浑噩噩造就了一个混混沌沌的我。自留考试中我以四分之差被甩出了年级前九十名的行列,回想两个月前的统考中还是全班第三,如今?——惨不忍睹!
没人能想到我会考不上,可我想到了。这两个月我做了什么?——没有!我学到了什么?——也没有!统统没有!同学们都在拼命呢!可我?我真正感到了放纵,感到了轻松,前年未有的爽!可惜,我爽的不是时候。
考前两个星期,我几乎每晚放学后都会去师范的操场看高二的男孩子们踢球,他们踢的真糟,可我还是想看,总比看书好吧!球不好看,就看人呗!可是人也不好看——俗气,个个都剪锅盖头,穿钩子往左边钩的耐克,买五毛钱一瓶的“雪碧”——俗不可耐!可有时也能碰上个儿把不俗的,却谓凤毛麟角。去多了,他们就问我:“你上高几呀!”我说:“我是初三的,初三(2)!”那一大帮子人就都停下来愣着,随即笑了:“那你学习一定很好了!”我点点头——我居然点头了?我脑中飞速地闪过一个词——“恬不知耻”。我想,我语文学的还是不错的。
那段日子,我每晚七点钟以后到家,从未提前过,父母认为我在补课,怕影响我考前的情绪,于是,从不多问。
直到有一天……
我揣着48分的物理试卷到球场看球。我坐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把试卷摊在腿上订正,听着那群“俗气”的大男生们边跑边喊边骂。于是,我想抬头看看,可就在抬头的一刹那,世界上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一团黑乎首、圆滚滚的东西以近于光速的速度向我的头部急速冲击,撞在右脸上,携着我以相同的初速度做匀减速运动,然后静止——整个过程不过三秒的时间。
肇事的男孩子跑过来,我睁开左眼,朦朦胧胧地看见一套黄色的衣服,还有侧分的头发,不算短,遮住了半个眼睛——蛮帅的!
于是我笑了,周围的人个个站得像惊叹号似的。我站起来,甩甩辫子——走了!去哪!当然不能回家,右眼肿得像棒棒糖,什么也看不清,好在没出血。
我去了网吧——第一次。
那个时候网吧可不像现在这么泛滥,里面居然有空调,挺好。
我找老板要了湿毛巾敷着眼睛。老板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或许才十七八岁吧,我向来认不出人的年龄),戴副金边眼镜。我不喜欢戴眼镜,不过他长得还真不错。我想,莫不是老天开眼了,在这茫茫尘世呆了十四年,今天终于让我见到了最算得上男生的男生,而且是两个,这一撞真值!
他可能以为我是和别人打架才弄成那样,于是很小心。可我那天穿着校服,还有运动鞋,像小痞子吗?(直到后来他才告诉我,黑帮老大穿着都很朴素的,我笑得跳到桌子上。)
我就坐在那儿,没上网。一小会儿后,他问了最不该问的一句话:“你上不上?不上,还有别人呢!”我对他的好印象顿时锐减:“不上怎么了?又不是不钱!”我掏出十块钱扔在桌上,朝他吼,“我坐五个小时!”——颇有“痞”者风范!
可我没坐到五个小时。半小时后,右脸的红肿现象慢慢消失。我同他在毛巾上涂了“正红花油”没有,他说没有,是冰块,我说谢。那段日子,我说话总是不伦不类。
后来,我还是请他教会了我上网聊天的基本要则,不可否认——我很聪明!
那晚,我一分钱没花。
我八点半的时候到了家,我说老师拖堂了,两个同学打架我去拉,正好踢到我眼睛上了,唉,算了算了,不要紧,都是自己不小心,你们可别去找人家,也别告诉老师,都是同学嘛!我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让爸妈没有丝毫的时间去考虑我是否撒谎。爸爸说是啊,女儿是班长,该有点儿奉献精神,就算了吧;只有老妈在一旁愤愤不平,却没有一个人问问我的眼睛怎么样了。那晚,我被特许不用写作业。
可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
第二天早上我才发现,右眼看不清东西了。我告诉爸妈,他们代我请了假,带我去看医生。正好那天早上物理课要分析试卷,我躲过了。结果出来了,我右眼的视力由5.1骤降至4.5,与左眼有着0.5的差距。我要求去配眼镜,就配了,替我的请假准备了充分的理由。
下午,我带着眼镜去学校上课。
我并没有把眼镜戴上,我讨厌戴眼镜,况且,用左眼看东西蛮好了。于是,那副眼镜一直被我这样冷落着。
从那天开始,我没有再去球场看球。并不是因为快要考试了,而是我不想再被球撞伤左眼,我很爱惜我的眼睛,以至于我不愿在它上面附加任何东西——包括眼镜。于是,我去了那家网吧,开始了我的网民生涯……
网上的人真是无聊透顶,最无聊的对白是:
“你好!”
“你好!”
“你叫什么?”
“我不告诉你!”
“为什么?”
“不想让你知道!“
“你漂亮吗?”
“猜啊!”
“一定漂亮!”
——没有回答,多半是虚荣心作祟。
“你有男(女)朋友吗?”
“没有!”
这个时候,就算她(他)有也会说没有的,跟这些人聊天,简直是对人民币的不屑!可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聊着,总比背书好吧!
星期五的下午,没有课,我照常打开QQ。有个叫“缘来是我”的,我看了看他的资料,没有什么新颖之处。
可他却说话了:“你信不信缘?”
真麻烦,老掉牙的问题。
“不!”我一向这么坚定。
可他却送来一个笑脸:“:)我就是缘了!”
我愣了。
“你干吗学《星月童话》?”
“没有,我本来就是缘,缘来是我!”
“好啊!缘,那就请你自圆其‘缘’吧!”
“好厉害的小吖头!”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废话!自己资料上写着,难道你变态不成?”
我哑口无言。
他就大谈特谈他的“缘”说,谈着谈着就转移话题了——
“你是六安的?”
“是!资料上不是写着吗?你没长眼睛啊?”我趁机报复。
“我也是!”
“别转移话题,继续谈你的‘缘’!”
“没转,这不就是缘吗?小小网络连起你我,不是缘是什么?”
“小小网络?你真是自命不凡!”
“网络大吗?它有多大?”
“不知!”
“这就对了,所以是‘小小网络’!懂吗你?”
“废话!”
…………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我赶到七中校门口,第一轮自留考试就在这里举行。
我笑着走进去,笑着走出来。
十天之后,分数公布,我像块木头,安静得无话可说。我的语文得了129分,作文被扣去了15分,我为先前对自己语文水平的评价而感到惭愧。语文老师只能结结巴巴地说,评卷老师太死板,因为我初二时曾得过省级作文竞赛的一等奖。真是可笑!一年前的我能和一年后的我相提并论吗?倒是冤枉了那位评卷老师,在下在此赔不是了!
父亲因为一道四分的物理实验题有误差对我大吼:“真不行我就告他们去?”告他们?他们还告你呢!养出这么个没用的女儿!中国将来咋办?
一天后,父母找到班主任。
他们终于知道我的眼睛并不是同学打架所致,更知道我们每晚五点半就放学,从不补课。
面对父母的责骂,我无所谓。只是那剩下的一个月,我总是在百忙之中抽空来象征性地掉几行眼泪以示抗议,因为医生说过,我的右眼在这一个月之内最好不要受任何刺激,可我偏偏用右眼流泪,左眼只是湿了湿。父母无可奈何,便不再每天责骂我。
我过着真正暗无天日的生活。
那段日子我真的不想再提,谁也无法理解。
人们都以为我面临崩溃了。
班主任叫了几个同样没考上的学生,告诉他们我受的压力很大,让他们对我迁就点儿。其实,倒是我迁就着他们。我每天早上去得很早,替全班同学整理课桌,我甚至习惯了边听他们哼歌边写作业。
那都是在学业上穷潦倒的学生,他们无所谓。其实,我也无所谓,甚至比他们更加无所谓,我掉眼泪,是为了表示我在乎,否则他们会以为我真的没救了,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是虚伪,拿自己不当回事儿。
那一个月,父亲重复最多的话就是:你看看我们累成什么样儿,早知道这样,你好好干多好,我们活的都不像人了!哈!不像人了?也太夸张了!我才不像人呢,我根本就不是人,你们辛辛苦苦地把我养大,我居然给你们丢脸!直到一年后的今天,父亲还常常提起这些话,只是脸上全没了昔日的无奈与彷徨。
在父亲重复了三十次这样的话之后,我哭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这次的眼泪是真的,然而只流了一次,我真正感到了无助。我在想那些考上的同学,他们多快活,他们曾经和我关系是那么好,我们还相约第一轮考完后去野餐,去放开胆子喝酒,可如今,那些人连个电话都不打了,是怕影响我学习吗?但愿吧!
那是第二轮考试的前一晚,我对爸妈说我出去,他们不想阻拦,因为一切在我自己手中。
我去了那家网吧,男主人灿烂的知让我轻松无比。“缘来是我”居然在线上,我还没开口,他就说话了:“祝你好运!”
“什么好运?”我明知故问。
“中考好运!”
“你知道我明天中考?”
“嗯,我相信你能考好的!”
“谢谢!”我下了线,说不出的满足,居然还有人相信我?可笑!
可我确实考好了,而且考的很不错,是我们那个区的前五名,并且免去了高中三年4800元的学费。只是语文仍旧很糟,我不在乎!
于是,第一轮的四分之差被说成了失误,真好,好的无懈可击!在大家的赞扬声中,我感到自己还是有实力的,只是那种感觉由分数公布那天的强烈到第二天的淡泊再到第三天的无影无踪,我想我是真的累了。
我去爬网了,我是一只小网虫,所以我要爬,尽管很艰苦。
男主人依旧笑盈盈地问:“考完了?怎么样?”我说很好,今晚我请你吃饭。他说不了,今晚免费。我很高兴,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带钱,我替爸妈省了四千八,他们连买冰棍的钱都不给我,理由是我让他们过了一个月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那种日子所耗费的远不是四千八百块钱能换回来的。可是他们不知道我所耗费的是多少,他们只认为那是我自找的,现在想想,确实在我自找的,说白了就是——活该!
然而,无论他们待我怎样,无论我可以否认多少,我叭一无法否认的就是——他们仍然爱着我。
“缘来是我”的头像一闪一闪地亮得可爱,我很担心他是网管,因为他每次都在线上,像是从未离开过,况且我骂过他。
“你终于来了!”
“什么?”
“考得怎样?”
“很好!”
“你信不信缘?”
“不!”我一如既往。
他的头像暗下来了。
我向男主人道了别,他说你帮我省网费吗?我笑笑,走了。
那个暑假,我独自一人游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看尽了世间百态。
高一开学那天,我在三楼被一个穿米黄色运动服的男孩子截住,他张口就问:“你信不信缘?”我破口大骂:“你有病啊?”“我就是缘了!”他露出了一脸灿烂的笑。“原来是你?”我惊讶了,眼睛瞪得像灯泡。“嗯,缘来是我!那次把你踢的好惨,可你就那样起了,真抱歉!”他笑的真好看,比网吧男主人好多了,我想。“不要紧的,你没踢我,踢我的是球,谁让球不长眼睛撞到我脸上的,要怪就怪球吧!”我认出他了,“今晚去网上找你!”“别去了!”他说,“关门了。其实,那老板是我表歌,他去深圳打工了。何况我现在高三,哪有时间上网”他一脸的沮丧。
那晚,我真的没有去,我相信他,好像相信缘。
初三最后一个月的充实让我不敢再放松。我的一生没有经历过坎坷,那算是一次吧!我不愿再经历这种坎坷,我承受不起。
于是,高一的我很认真却不努力,所以不见成效。好在语文成绩有回升的趋势,作文却越写越糟,物理最高的一次考了84分,但我很满足。
“缘”说:“知足常乐!”
我说:“我很知足了!你还要我怎样?”
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一年过去了,他考取了南方的一所大学,会他表歌去了,临走还认我作了妹妹,我于是得寸进尺要转认他表哥为大哥,他答应了。
他把他的QQ号送给我,我却没心没肺地将它低价出售给了一位好友——并享受了绿茶苦涩的滋润。
我在我的个人说明上写:你信不信缘?我就是缘了!
我的抄写—“缘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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