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好难

    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部爱情故事，相信每个人都有将这个故事讲与他人听，与他人共同分享的欲望。
    
　　我的这个追女孩子的爱情故事或许比较老套，或许略显苍凉，或许并不能让你感觉到新鲜与愉悦，但因故事的真实与厚重，因过程的真情付出，因结局的令人遗憾，我想，这个美丽的故事虽然没有美丽的结果，但却有美丽的动人。如果你已经准备好了心情来接受这个故事，就请准备一杯咖啡或一听啤酒，放一曲忧郁一点的卡本特的情歌，而此时房间的灯光线则一定要非常柔和的，再将身体斜靠在床头上，来与我一起全面回忆。
    
　　95年夏天，我在山东进行暑期大学实习，实习生活是无忧无虑的，是非常轻松的，但也略显单调。我常常百无聊赖的在电视剧中打发业余时间。一天晚上，一个关于云南民族风情的的电视短片深深的吸引了我。那蓝蓝的天，洁白的云，姹紫嫣红的花丛，苍翠连绵的群山，还有那极具民族风情的建筑物、服饰及小工艺品，都非常的让我神弛。实习一结束，我就登上列车，直奔昆明。
    
　　到了昆明，也就该故事的女主人公晓远出场了。她与我昆明的一个朋友有点亲戚关系。一天，我去朋友家，她与我朋友正在大羽毛球。老实说，她的球技很一般。与她交手，我可以很轻易的将球扣死，但我似乎并不忍心，还不时的鼓励她打得不错。她当时穿的是一件带兰条格的浅白色短恤，浅蓝色的牛仔裤，很随意的学生头，穿过树隙的斜阳跳跃在她萤白的肌肤上，很容易让人想起水中的莲，要多清纯有多清纯。累了，我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她道了谢，十分小心的擦汗。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一首诗“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这不正说的是她吗？清清爽爽，落落大方，就是我对她的最初印象了。在西双版纳，在大理，在旖旎的自然风光中，我时不时还会想起这个叫晓远的女孩。
    
　　再见到晓远则是两年后的事情了。我大学毕业到了昆明工作，而她上高三。我和她都住在朋友的一套空房里。我单位离她学校很近，于是经常结伴而行，偶尔，她自行车坏了，我也接接她，送送她。
    
　　我知道晓远是喜欢与我在一起的。经常我们一起下楼，她将双手压在我肩上，一级一级，欢呼雀跃的下楼，偶尔我还会闪她一下，她会很不依不饶的追着捶我几下。上楼的时候，我们也会玩玩石头、剪子、布的游戏，谁赢一次就上一级台阶。结果常常是她赢。看到她舒心开怀的样子，我的心情也出奇的好。
    
　　与晓远在一起的日子总会让我感觉到心静神清。那时，我们总喜欢在暮色沉沉的傍晚，在房间的阳台上，临窗而立，凭窗远眺，，看着暮色渐合，灯光渐显，有时讲讲生活中的雅趣轶闻，讲讲那些非常令人心醉的小故事，有时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就让那时光如水般静静的流淌，觉得是那么的宁静，那么的平实，那么的和谐。那个小小的阳台，因为有与她共渡的一段时光，竟装不满我的回忆。
    
　　房间有时也停电。一天傍晚，停电后，我和晓远像往常一样站在阳台上。我非常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形：爽人的雨和着湿润的气息，充盈于天地间，她手扶着窗棱，伫立远望，而我下巴压在她肩上，手环在她腰前。这是我们认识至今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了。她丝一样飘浮的气息，分明的让我沉迷，在夜色为我们渲染成的粉红色的世界里，我分明嗅到了她身上淡雅的幽香，恬静如斯平淡如斯的氛围，分明的让我体验到了一种久违的感动，暮色四合、阳台小窗、絮语绵绵，分明的唤醒了我心灵深处的浪漫情致。这不正是我心怡已久的默契与和谐吗？这不正是我非常神往的温馨与平和吗？她那行云流水般的洒脱与轻松，不正是我梦寐已求的从容不迫吗？少年维特在此情此景中因吻了绿蒂的手后激动得喜泪横流的场景浮于脑海。我缺少维特的勇气，但爱情女神的骤然降临，还是让我没有准备好心情就勇敢的喜欢上了这个正在上高中的女孩。
    
　　在昆明呆了几个月，公司决定派我去海南开展工作。在飞机的轰鸣声中，透过机窗回头望望那个如此陌生却又如此亲切的春城，竟平添了几分的留恋。晓远顺利的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我也顺利的完成了海南的工作，在她等待录取通知书期间，我们又在昆明相见了。
    
　　我们一起去圆通山，风习习的吹，水潺潺的流，阳关煦暖的照着，树叶也十分亲密的婆娑低语，我听到了鸟儿的赞美。我们走的非常的慢，害怕一走快时间也会匆匆而过。我们一起去翠湖游船，湖水映照着天空飘过的朵朵白云，游船柔缓地在沙沙低语的垂柳下穿行，我的心也在湖水的柔波中荡漾。我问晓远的高考情况，问她的专业及以后的打算。她的回答总是轻言而细语。她也问我以前的大学情况，问她该怎么学、怎么过。我装作很内行的给她高谈阔论一番，告诉她该怎么处理同学关系，该如何调整心态，如何适应环境，并列举了我的若干事例。望着晓远流露出钦佩的眼神，我也非常的心满意足。
    
　　当我还沉浸在相见的喜悦中时，又不得不面对即将分别的现实。公司通知我马上赶赴新疆。“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中华民族灿烂博大的文化真的神奇，短短的几个字就把我们难舍难分的心迹刻划得淋漓尽致。
    
　　到了乌鲁木齐的我经常与晓远通电话。由于工作地点离市区较远，手机信号差，我就常常跑到宿舍附近的小沙丘上给她打电话。当夜色悄然渗入空旷的原野，当落日的余晖抹红极目处的沙漠，当月光沐浴着整个沙丘，有时就干脆在小沙丘的胡杨树下铺上一席凉席，和衣而躺，一边和她说些悄悄话，一边欣赏无边的夜色。风吹过，挺拔的胡杨树发出“活着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了一千年不朽”的诤诤誓言。我在想，我的爱是否如胡杨树一样挺拔坚贞呢？
    
　　偶尔也给晓远写写信。我可以肯定，我给她的每封信都是在深夜写的。夜不能寐，相思成灾，就抽上一根烟，喝下几杯啤酒，在十分柔情的音乐中，在柔和的灯光下，铺上信纸，写下我的思念。思念就如那故乡江南水乡那穿城而过小溪流水，带着那心驰神往的恬淡与雅致，在涨满青苔的石板上，静静的流淌。
    
　　晓远也常常给我灰心，谈谈她的学习、生活，只是每封信都在刻意的回避感情。她对我含蓄的暗示视而不见，对我高涨的热情只字不提。不得已，在一次酒后，我彻底向她坦白：“执汝之手，与汝携老，我期待在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有你的爱能长相依，永相随”。可能实在是无处可逃了，晓远终于给了我一个答复，她寂廖的几个字把我带入寒冬：“我一直把你当兄长来看待”。
    
　　而我当时显然已经不能自拔了，闭上眼，她在身边，睁开眼，她在天边，她总是让我感觉似近却又远。在每次感觉到是伸手可及的时候，晓远总是巧妙的一转身，留个背影给踽踽独行的孤单的我。我不明白，我们的关系为何进入如此一个没有尽头的胡同，到底是她无法完成从兄长到恋人关系的转换，还是我用情不够，或是好事多磨，抑或是天意难为呢？我无暇思考，也思考不清，更无法接受她的拒绝，只是固执的一如既往的给她打电话，给她写信，固执的不肯放弃。
    
　　我带晓远见我的所有朋友。我大学的同班同学她见了一大半。50周年的国庆节，我和她到了上海，上海及周边省市的十多位同学陆续赶到。我们一起去鲁迅公园看烟花，逛南京路步行街，遛达城煌庙，在外滩漫步，看浦东高楼林立。我们还去了杭州西子湖断桥，听人讲让红尘男女感动了一千年的白蛇娘娘与许仙凄美的爱情故事。我的同学很快就喜欢上了有着很好人缘的她。她在我同学宿舍看“东京灰姑娘”，躲在床头看小说，说她很喜欢上海这座城市。我的上海之行，因有她的陪伴而变的充实浪漫，回味无穷。
    
　　上海之行后，我才有了晓远的几张照片。而此前，我找她要，她从未给过。在我钱包里的一张是她在“东方明珠”塔前面拍的。她的唇边眼角掩饰不住的笑意，也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清雅。“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许多晚上，我无法入眠，就摩挲着钱包，陶醉于对那些幸福的一去不返的日子的回忆中。
    
　　在朋友都羡慕地看着我俩的时候，我和晓远都清楚，她一直都未接纳我。我对她说我可以为她放弃我目前的工作，我可以去北京打工或读MBA，可以等她毕业后一同去国外深造，但她却不愿意我为她做出任何牺牲。她把我们比喻为齐豫歌中的“飞鸟和鱼”：“你是那只自由飞翔的鸟，而我却只是尾没有体温的鱼，怎能留住你的脚步？”她说我们差距较大，说她将来留不住我的脚步，我现在也不必为她停留脚步。
    
　　多年的努力多年的风霜而她依然无法接纳，心中十分无奈却又不忍放弃。一天深夜，给予晓远写了一封很长的信。那次写信用的信纸是snoopy，是我在敦煌买的，买的原因就是在去杭州的路上，她说她非常喜欢snoopy，她喜欢所以我喜欢。信中，我告诉她：西藏布达拉宫前的虔诚祈祷，北大未名湖畔的并膝低语，出差深夜回家为你掖掖被角，在我沉醉于书中时你为我煮上一杯咖啡，这一切的一切，我是好想的好想。而这一切的一切，昨日离我好象只有咫尺之遥，转瞬之间又远隔千里。“红袖添香夜读书”，在廖寒的深夜，为我添香的又该是谁呢？以前，我可能做错了许多事，也可能我有许多不好的习惯，但感情可以改变一切，你可以改变我。信末，我写道：我原想用这本snoopy信纸，编个号，把我们的每次感情经历记录在上面，然后汇编成一本“爱情snoopy”，作为某个特别日子的礼品送给你，以后，会有这个机会吗？
    
　　晓远很快的就回了信.这是一封没有任何敷衍痕迹的信，也没有给我留任何余地，一字一句都是她细细斟酌后用心写出来的：“我并不愿意你为了我而刻意的改变什么，当一个女孩子真正爱你的时候，我相信，她爱的是你的全部。你并没有错。如果说有，就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喜欢上了我。”信末，晓远写道：“让我们还做以前那种很单纯、很要好的朋友好吗”？
    
　　收到这封信是在一个夏日的中午，窗外烈日炎炎，酷暑难当，屋内的我却觉得浑身发冷，心比冰窖里的寒冰还凉。我知道，我的爱情snoopy已经远去了，是该我不得不放弃的时候了。可越想放弃，也就越无法放弃，越想拒绝，也就越无法拒绝。不管我用多少种理由告诉我理应放弃，可总会有一种理由让我不由分说的回头，这种理由就是我无法否定自己确实爱她。正如“风云岁月”主题歌“爱一个人好难”中所唱道“想要把你忘记真的好难，思念的痛在心里纠缠，朝朝暮暮的期盼，永远没有答案”。
    
　　我决定到北京。我到了她的学校。无数次梦中出现的相见的情景，无数次想到的徘徊在幽寂小径的场景，当真的出现在现实生活中时，我发现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甚至没有什么惊喜。原来，泛滥成灾的切肤之痛的思念之后，我的坚强足以让所有的惊喜都变得这么的平淡。那些天，我依然难以脱俗，一起吃饭、喝咖啡、逛街。她依然一如既往的把我当作兄长来看待，当作朋友来接待。
    
　　一天深夜，在与几个朋友吃完饭后，醉意浓浓中，我送她回学校，在她校园门口象征着“龙马精神”的“吞吐大荒”的巨大雕塑前，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最后的晚餐”那幅画，浮现出snoopy的那副大大的墨镜，我想，那大大的墨镜后必定是泪眼朦胧。我知道，是该我们告别的时候了，是该我维护男子汉尊严的时候了。就让我默默的看着她离开吧，就让那雕塑见证我们无开始亦无结局的爱情snoopy，以后，我的心情我的爱再与snoopy无关连了。我发誓，我当时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我平静的告诉她我尊重她的选择，然后非常有绅士风度的祝贺她以后的日子快乐、平安、幸福，再就是镇静的说再见。目送她遁入夜色的背影，在往事弥漫的路灯下，我呆立良久。冬天的风是一丝一丝的刮，我的心是一点一点的痛。
    
　　雁行折翼，情何以堪，我匆匆的踏上了回程的航班。夜色中，飞机掠过这城市的边缘的时候，回头望望，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物欲横流，这里曾经有我的梦想，有我的希望，但又埋葬了我的梦想，我的希望。我想，为什么有如此博大胸怀的城市独独容不下我呢？也许於这城市我本来就是匆匆过客，於晓远心里我本来就是一个陌生的闯入者，有这么段美好的回忆就已经足够了，我不该奢求太多。
    
　　分别很长时间了，我又回到了昆明，回到了公司总部，我又开始了我的新工作，我依然上班，所不同的是，每次上班，我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那个以前我经常等她接她的地方。渐渐的，我想，我已经遗忘了过去。
    
　　一天深夜，在应酬完客人之后，带着浅浅的醉意，我驱车回家。不经意间，车有回到那个我非常熟悉的地方。当那熟悉的校名蓦地出现在车灯下时，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人世间的许多沟沟坎坎原来并不是不可逾越的，只是由于我们过于害怕而不敢去面对不敢去逾越罢了。一直以来，我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那地方，有意无意的回避那心中的那个坎，一直以来，我都没有也不愿意更不敢对往事进行彻底的回忆，我认为那样太残忍。但是，今天，我决定残忍一次。那难以言传的艰辛与酸楚，那歇斯底里的压抑与疯狂，那难以割舍的执着以及出尔反尔的无奈，往事，一幕一幕，浮现于眼前。想着想着，便开始怀疑这些故事的真实性，怀疑自己是否曾这样真实的生活过。我发现，我对自己竟是如此的陌生，我的爱竟如此的不堪重负，我的世界竟是如此的缥缈与虚浮，属于我的天空竟是如此的一无所有。原来，“生命的美丽在于其过程”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轻描淡写后面竟有那么多的风霜雪雨，隐藏着那么深奥的玄机，那是大喜大悲后的一种平淡，是大彻大悟后的一种从容。车窗外细雨霏霏，车窗内的我不再落泪。
    
　　时过境迁，仔细回想一下，当时也许并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做得不够努力。或许我是可以做得更好，更努力，但结局可能仍会相同。难道真的要如港台肥皂剧中那样：“天不老，情难绝”，我痴心不改，真情不变。晓远最终被我感动，回心转意，答应与我永生永世都在一起，绝不分离，这才是美好的结局吗？不，这不是生活。生活就是这样，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并不是所有的爱都会有结果。在生活中，一定会有些什么是你所不能了解的，一定有些什么是你所无能为力的，一定还有些什么是你所必须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