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舞鞋之五

    我和红舞鞋是在一个下着毛毛细雨的晚上见面的。我没办法形容我见到她时的感觉，我只知道我颤栗了，酒吧里的每一束光，每一种声音，每一种色调都颤栗了，我们仿佛听见酒吧小舞台上乐队演唱的伍百的歌声也在走调。她穿着一身白色的呢子外套，束腰，红色的高跟鞋，蓬松而飘散的棕色头发随意地散落在耳际，脸颊和雪白的脖子上，娇柔的面庞以及那双扑闪着的妩媚的眼睛，灰色童话般，朦胧，就像梦……
     不知谁说过，任何男人在真正的美女面前都会惊慌失措，我也不例外。不过我很快地调整过来请她坐下，并笑着对她说：“如果你追求的是帅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会闭上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如果你追求的是美女，那么，请留步吧！”她用一种甜美的微笑静静的盯着我说。
     “对不起！我追求的是美女，所以我先走了！”
     说完我从她身后走了过去，她还楞在那儿，我走到柜台边接过waiter的托盘，轻轻走到她身后学着waiter的样子和腔调问：“小姐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红舞鞋猛然抬起低埋的头，这时我看见了她红红的眼圈和眼中溢满的泪水。我发现我开了一个很笨的玩笑，让美丽的女人流泪是我不想干的事情。
     “你——混蛋！王八蛋！”她哭笑着拧我的胳膊。
     “哎哟，放手放手，人那么多，让人看到多不好啊！跟你开个玩笑的嘛。”我压低了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舍得放过你呢？”
     “你这个坏人，把我气死了，你说怎么办？”
     “你说吧，反正我今天栽在你手里，要杀要刮随你大小，噢不，随你便。”说完我便装做慷慨就义状。
     “好，看在上帝的份上，姑奶奶就饶你狗命，你就给我吃八个鸡蛋算了。”
     “天啊！我今儿非得变成鸡蛋不可，要不就是说话也跟鸡叫似的。”
     这回红舞鞋笑了，笑的很剧烈，可眼角眉梢上依然挂着泪痕，这一动人画面至今依然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中，在以后的岁月里，像一只蛰伏在我心灵深处的蝙蝠，每当夜晚来临时便扑闪出来，恣意地飞翔。
     我边喝着我们要的葡萄酒加雪碧边注视着她。
     “干吗这样盯着我。”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爱上你了！”
     …………
     “我……其实……我也想告诉你，我也是。”
     我们放在桌上的另一只手交握在一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见面时间那么短，而当我们共同走出这一步时又感到如此的自然而然。我想是因为我们彼此都厌倦了冗长的关于彼此的一些背景细节的探索和了解。一种温馨的感觉渗透了我的躯体。
     酒吧经理这时宣布：“下面是11号台的先生为他初次见面的女友点唱一首指南针乐队的《爱着谁》并为她送上一朵玫瑰表示深深的爱意。”
     你是一棵小草
     需要雨水爱
     我是一座山脉
     坚强用不变
     如果梦的那一天有美丽的期待
     化做孤独情鸟飞向那蔚蓝……
     歌声在飘荡着，我在一片掌声和祝福的目光中拿过红玫瑰递向红舞鞋，我看见她羞红的脸，看见她美丽的双眸中闪动的泪光，我看见她接过那朵玫瑰是颤抖的双手。
     “孤独情鸟，谢谢你，这一生中也许只有你让我感动的不知所措。”红舞鞋幽幽地对我说。
     而我想到了《刺骨的玫瑰》
     没有你一朵
     今夜我将无眠
     我曾以为我会像从前一样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也无所谓寻找与等待。张爱玲说：“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在等着你，无论何时，无论在什么地方。”我一直绝望地认为这是一句极不负责任的鬼话。而今天，我终于相信了。我走出了我失落和梦幻空间，走出我虚设的无聊的洞穴，我将向张爱玲不死的灵魂致意，向所有相信爱情的人们致意。
     走出酒吧，已经是晚上12点了，我们相拥着走在丝雨绵绵的街上，街上的人们都已散去，街灯在雨雾中点缀着这个安详的城市夜空。
     “红舞鞋，孤独情鸟应该改名幸福情鸟了。”
     “孤独情鸟，你是一个可以让我笑出声来的人。”
     我停下来搂过红舞鞋，我注视着她美丽的眼睛，话语飘落在街道上，我们的双唇便相吻了，我们像两个贪婪的孩子。
     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地走向我的住处。这是一个情欲无限延伸的夜，时光的流莹在我们的肌肤上爬行，我们彼此抚摩彼此亲吻彼此进入疯狂的走向每一个高潮，我们都跌进彼此的粉碎里并迷乱……
     当我们都累了倦了，我的头埋在红舞鞋的双乳间静静的呼吸，红舞鞋轻轻地抚摩着我的头，我看见红舞鞋双眼不住地流淌着泪水。许巍安静而忧伤的歌声从录音机里流泻出来：
     就在我进入的瞬间
     我真想死在你的怀里
     我看到我的另一个身体
     它正飘在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