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辑(续记)
第五封信 老久致老邪门
老邪门,我亲爱的朋友:
当我一天到晚盯着真真画像的时候,脑子中那些抽象的概念、公式、方程式都飞得无影无踪了。
不能否认,收到她给我的第一封信,我很激动。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姑娘的来信。她有谜一样的性格。她好象在唱着甜蜜的歌。这样的歌在哪里听到过呢?是在童年时野花盛开的春天的树丛里,还是在理性大海的海市蜃楼里?
你还记得吗,今年春节之后你利用探亲假来我这里,我们讨论了今年的工作安排。那时,我收到了老嘎介绍真真的来信,我们一起看完了那封信。灯光下,你眨着眼睛,狡猾地问我:
“朋友,你有何感想?”
当时,我毫不迟疑地回答:
“如果我碰到了理想的人物,我会不顾一切地追求。即使她在月球上,我也要去爱。”
我还说:“如果她真象老嘎描述的那样,那么,虽然不能说我一定会爱上她,可是我愿意和她保持她愿意的一切关系。”
从那一天起,我就在等着她的来信。
料不到,这两天我内心的风暴会如此猛烈。我不能进行任何工作。难道她那封平淡的来信,就使我的心解冻了吗?这太没有道理。可是,这种直觉又很强烈。她的信在我心中产生了难忘的印象。她的大胆和直爽使我感到意外。她唤起了我对生活的向往:过一个真正的人的生活。我又一次怀疑:在生活中,除了事业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美存在?
我又想:如果有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能了解我,爱上我……唉,我没有权利要求这些。我有自己的工作。我们要用自己毕生的精力,乃至牺牲个人的幸福,顶住现实的重压,艰难地从事我们的工作……她带给我的内心的风暴,归根到底会慢慢平息。最多不过是让我再经历一次痛苦而已。青春过去就过去吧,青春终究要过去!我的生活发生了什么变化?一切照旧啊!我什么也没有失去。可是,为什么我又常常怀着一种梦后初醒的空虚之感?好象我听了一段很美的音乐,演奏完了,空寂无声。也许,你会笑我凭着一封信就爱她了。不,我并不是为她而痛苦,我是为自己的理想而痛苦。我不是计算机、机器人,我是有生命的活人,我需要去爱我所爱的人和接受别人的爱。
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象很多高贵者那样把自己的名誉、地位看得很神圣,并摆出一副道德家的面孔,仿佛他们从来不知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我们忠于自己的感情,我们的感情是光明磊落的。我厌恶旧道德和宗教的虚伪。我们有自己的生活准则。我们仇恨欺骗和自我欺骗,从不因为追求真理要付出巨大代价而逃避真理。
不论我是痛苦还是激动,我都对自己感情的彻底感到满意。平时,我将感情锁在心房里,她的信把锁打开,风暴一个接着一个掀起。
最后,我还要问自己一个问题。我不想回避这个使我不安的问题:
“我会爱上她吗?”
我必需时时刻刻和这个念头做斗争。我必需时时刻刻注意,我面临的是现实的她,要从各种信息中观察和判断她,而不要越来越陷入理想中的她。
只能用一个办法来遏制我那向她滚滚涌去的感情洪流,那就是社会在我心灵上刻下的伤痕。我不能忘记一个社会下层里的小人物所受到的耻辱和蔑视!我不能忘记生活的教训……
算了,算了,不要多想。让生活自己展开吧!
春天来了,但依然寒冷,反复无常。
雨瑟瑟地下着,冲刷着春风的足迹。
你的老久
第六封信 真真致老久
老久,我的朋友:
忙了一天,压抑了一天,回到自己的小屋子,关上门,我觉得又解放了。最近,到处流传着要揪“北京来的学生”,我这来自北京名牌大学的人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晚饭后中学里开会搞运动,我觉得有些人看我的目光都变了,真没意思。
下午,我收到了你的信,直到现在才打开。晚风中,三页薄薄的信纸翕动着,发出轻柔好听的飒飒声,象召唤,象细语……
为什么这么客气呢?我讨厌在朋友(哪怕是第一次通信)的信上看见“您”之类的字眼。这可恶的字眼把热情和友爱掩盖在彬彬有礼的冷漠中。
真的,你真好玩。收到信时,我捉摸不透信里装的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拆开一看,是一朵色泽变暗的花朵。映山红吗?我很爱它。
在这阴雨连绵、春天逝去的日子里,我是多么怀念在骄阳照耀下怒放着的映山红啊!
一九六七年夏天,我被打成“二月逆流”伸向群众组织的“黑手”。在那些限制行动的日子里,我努力学习马列著作。这是我当时唯一能看到的书。我真诚地希望这种学习能使我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后来,我读得有些压倦了。一天早晨,我看见窗台上几只麻雀自由自在地、吱吱喳喳地叫着、跳着。一种想冲破樊笼、追求自由的愿望支配了我。我毅然从大学里偷跑出来,和几个中学生一起,爬上了开往大西南的货车。五天五夜,历尽艰辛,来到成都。
当我坐上了到阿坝高原拉木料的卡车时,我是多么兴奋啊!对高原景色的渴望,那色彩明丽的幻想,使我深深陶醉。
颠簸的汽车开到著名的大雪山脚下,墨绿油亮的叶子在盛夏酷烈的阳光下闪着鱼鳞似的白光。一切显得那么燥闷。我竟流起鼻血来了。在疲乏单调的知了声中,我轻轻地阖上眼睛怕晕车,也怕那刺目的阳光。汽车在“之”字形的公路上缓缓前进。
突然,一阵和煦的凉风温柔地抚摸我的皮肤,使我感到一种异样的清爽。当我猛地睁开眼睛时,是怎样的大自然的奇迹呈现在眼前啊!满山的春色一下子扑到我的面前,映山红满坡遍岭,开得那么热烈、那么豪放。一簇簇,一朵朵,红的,粉的,在绿叶丛中怒放着,欢笑着。我心中抑郁燥热的闷气一扫而光。我笑了,不由得笑出声来。司机扭头看了我一眼。我高兴地说:
“多么好啊,这里仍然是春天!”
望着车外飞快后退的映山红,我一直在微笑着。我能不笑吗?大自然在向我笑着,春天在向我笑着,我能不笑吗?
我曾经有过严冬慢慢过去、春天姗姗来迟的感受。但这种时间倒转,从闷热的夏天一下子扑入春天怀抱的感受还是第一次。当我在闷热之中熬着,咬紧牙根想着千万不能晕车,压根儿没有渴望春天的闲情的时候,春天却奇迹般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这种对春天的感受是多么奇特而令人难忘啊!那满山微笑着的映山红,至今还摇曳在我的心头,映山红,我心中神奇的春天。
汽车缓慢而艰难地向上盘旋。四周云雾缭绕,松树挺拔,云杉肃穆。但是,这森严冷峻的松林怎能叫我忘记被抛在山下的春天呢?怎能忘记那欢笑着忘情地陶醉于大自然中的映山红呢?
汽车开到了满目荒凉的高山坡上。萧瑟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颤抖着。我的心一下子凉了,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春天竟一点影子也没有了吗?我把棉衣穿上,裹紧了身子。看着车窗外凄冷的景色,我突然痛苦地感到,生活不应该是这种色调,不该这么没有生气、这么压抑、这么无情而灰暗!
快到山顶过山垭口时,下起了雪霰。单调、清冷、雪白的群山十分耀眼。我望着这无声的群山,觉得太冷、太贫乏了。
冷风吹得耳朵发疼。我把棉大衣的栽绒领子竖起来。这时,就在这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我偶然地发现一朵不大的黄花。我的心又激奋起来:花!多么坚强的生命!这时,司机停车对我说:“马上要过山口了,你下车走走。要不,脚会冻坏的。”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跳下车,顾不得冻得有点麻木的双脚,奔到那朵黄色的小花前。
我仔细地看着这朵不知名的小花。花朵比拳手略小,蜡质的、半透明的花瓣是那么娇嫩,仿佛满含黄色的奶汁。它没有叶子,只有一根毛茸茸的粗茎。美啊,大自然的奇迹!不知名的黄花,你生长在风雪呼啸的高山之巅,是这样坚强、勇敢、美丽,充满蔑视冷酷环境的豪情!
坐了三天汽车,我到了临河的高原小城——马尔康。
一个极早的凌晨,为了看高原日出,我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山谷里黑黝黝的,恐怖而寒冷。我踏上了河上的大吊桥,桥下的雪水河奔腾咆哮,轰鸣着,滚动着,发出春雷般的巨响,象战鼓擂动、象万马奔腾。这激越澎湃的声音象一只无形的巨手把我的心抓住了,捏紧了。紧得使我感到马上会有重大的事件发生。我处于焦躁的渴望和等待之中,大吊桥象沉重的巨锁套在这奔腾的急流上。翻滚的河水使人头晕目眩。桥在晃动着,似乎身子也浮在水面上伏波而下。我抓住冰冷潮湿的铁索站着。两边是陡峭的大山。桥的两头延伸着灰白的公路。沿着山谷里的公路望去,小城的灯火繁星似地闪动着……
水流哗哗。我的心紧紧收缩着。仿佛凝聚到一个很小很重的点上了,沉重地下坠着。我甚至不敢抬头看,我怕失望,怕看不到我渴望着的美景。我内心的感情洪流,需要由高山日出解放出来,象脚下的河水一样,要奔腾,要咆哮!
终于,我抬起了头。啊——我紧缩的心突然充血了,涨大了。我浑身发热。那是一种怎样奇丽的景色啊!远处,雪山顶峰在柔和明丽的朝晖的映照下,闪烁着神话般瑰丽多彩的颜色。在那静穆的群山之中,这是一座怎样令人神往的光彩夺目的顶峰啊!泪水“刷”地一下夺眶而出。泪花迷离中,我仰望着的宝光堆灿的峰巅更加迷人。那不是理想世界的闪光吗?我感到,我心中沸腾的热情,我对祖国、对人民、对生活、对大自然的最纯美、最强烈、最深沉的感情,这些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感情,一下子都集中体现在这最美的景物中了。也只有这高尚、纯洁、光辉的雪山顶峰,才能使我的感情升华,才能表达我的幻想、我的追求、我的希望!身边还是暗夜,雪山已经黎明。雪山把晨光折射得闪耀不定、绚丽多彩。一种渴望攀登那神奇顶峰的狂热控制了我。这种狂热在轰鸣着的急流水声的激发下,使我的精神达到一种忘我、忘情、既盲目又清醒的状态。
这时,汽车从我身边驰过,高声喇叭象警报似地狂叫着。桥晃动得厉害起来。我忽然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天已经亮了。一直闪耀在我心中的瑰丽雪峰早已变成单调的白色。人们在忙忙碌碌地走着,汽车频繁往来。我从幻想的天国又一下子跌进了现实的世界。突然,我感到异常的疲劳和痛苦。我真的哭了。难道一切竟这么快地消失了吗,难道我永远无法达到那光辉的顶峰吗?我的追求啊,我的幻想!我哭了,伤心,说不出的伤心。现实就是这么无情。
我紧紧抓住铁索、低下了头,不愿让来往的行人看到我泪流满面。人们一定会对我有种种猜测,他们又怎能理解我那时的兴奋和悲哀呢?
这些,已经成为回忆了。不过,我也产生了一种信念:只要我有不顾一切冲破樊笼的勇气,只要我对生活的美执着地追求,就会有雪峰般美好的奇迹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是吗?
真真
第七封信 老久致老嘎
老嘎,我的朋友:
最近,情绪很坏。不知为什么,想痛痛快快哭一场。要是我还能流泪该多好!悲哀,迷茫。我只能忍受、忍受!连一个倾吐的地方也没有。现实生活需要只知道工作而没有丝毫感情的人。
我记起我推着自行车送老邪门到车站的那天。整个下午,我陪着他在太湖边漫步。我们谈论起友谊、爱情和生活。湖边是冷清的。自然界还处在残冬严寒之中。冷风吹来,我的心更悲伤了。朋友,也许,除了他以外,世界上只有你知道我的悲伤。难道热恋中的男女的离别能和这相比吗?在与英诀别的那一晚,我曾一个人在繁华的大街上茫然地走着,不知上哪儿去。我也曾在孤独的残冬夜晚离开了家乡,在那长途火车上看那蓝色的雪花在灯光下飘着、飘着……可是,这是一种不同的悲哀。现在是一种怎样的孤独啊,和老邪门就要分手了。我又要独自在生活的惊涛骇浪中搏斗。一种难言的凄凉涌上心头……我习惯了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在那无穷无尽的政治活动之余,把我的生命花在那少得可怜的属于我自己的一点时间上。我习惯了一个人走路,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无畏地走下去。我拼命地工作,痛苦地思考,在父母面前也从来不露声色。我只有用十倍的工作和学习才能酬答我远方的朋友。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两颗理解我的心在跳动,我身上就充满了勇气!
应该承认,你比在大学时改变了许多。至少那时你是不会有胆量做长达四个月的旅行的。突破这点以后,你会发现一切都没有什么了不起。如果一个人的活动总是以周围的舆论为转移,那么,他是什么事情也做不成的。旅行对于艺术家来说是绝对必要的。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信念:在我们这一代人中间将会产生出无愧于我们时代的政治家、思想家、科学家和艺术家。
人们往往喜欢从历史中汲取浪漫的豪情,从各个时代的伟人那里汲取精神力量,追求他们的思想和生活态度。甚至有人抱怨自己为什么不生在那英雄辈出的时代。但是,我认为,更重要的是,每一个人必须正视自己生活的时代,认真考虑这个时代面临的新问题。历史是不会重复的。在我们的时代,世界正长驱直入到未知的领域中去。从这种观点来看,未来永远是属于青年的,属于现在正在进行种种艰苦探索的人们。人类生活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时代值得看轻和抱怨。它们都会在整个过程中显示出自己的意义。的确,我们现在的条件很艰苦,许多人消沉了,采取虚无主义的处世哲学,精神上的痛苦和焦渴是难以描述的。我们完全有权利说,我们这一代人所经历的道路的曲折和艰难,决不亚于我们的先辈。可是,请告诉我,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又有哪一个伟大的人物选择了平坦易行的道路呢?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我们首先应该做一个不甘落后于时代的人。尽管我们被封闭着、被束缚着、被剥夺着、被种种势力包围着,我们仍然要拼命睁大眼睛去观察、寻找和发现世界上我们同时代人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各个领域里所取得的有历史意义的进展。其次,我们要有继承和利用人类几千年积累的知识文明的魄力和能力。不具备这种能力,我们就始终是个弱者,始终走不远。当然,最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是个探索者,也就是说,要以自己毕生的努力和创造性的工作,去开拓新世界。
她的画像收到了。脸部质感还可以,很浪漫。整个形象还是美的。眼睛是热情深沉的,闪耀着思想的光辉。可是,朋友,印象!你忘了这点。我要在这幅画中看到被强烈表现出来的性格。你的画法太古典了。宁可不象也不要紧。要夸张,要使人一看到就产生心灵的震动。或者说,一看画就会爱上她,你应该用全部灵感去画她,表达她对光明的追求,表达她那自由奔放的性格,激动人心的热情。如果有一天,你能创作出这样的形象,那将是光辉的杰作。这种形象会永远活在我们这一代正在艰苦奋斗的青年的心里,成为我们理想的象征!你应该去画闪电、画风暴、画波涛的怒吼,画自然界中那些不可思议的事物。在我看来,作品应表现出艺术家改造世界的魄力。一幅有责任感的作品,不仅仅是满足了作者表达自己思想感情的欲望,更要考虑它对一代人的影响。
在理性上,我嘲笑人生的短暂和欢乐的易逝,在别人看来,我是冷酷无情的。可是,我的心是柔和的,充满着任性的激情。我向往着可以献出自己一切的爱情,向往着在爱人怀里倾诉衷肠。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我收到她两封信。出人意料之外的大胆和直爽。她闯到我的精神生活里来了。显然,不论今后我和她保持什么关系,我的思想一定会或多或少地艺术化,会常常陷到诗的境界里。
老久
第八封信 老久致真真
真真:
黎明前黑色的寒风,
驱赶着僵死的夜。
可是,我竟把
山中升起的明星
当作荒野的灯火。
晓星带着预告白昼的
光辉,升起了——
并把那蓝色的高做的光芒
一直投到我的脚前。
以后我不再用“您”来称呼你了。你的来信,使我的情绪变得幽暗了。我茫然地伏到桌子上,不知道写些什么。或许有一天你会了解造成我这种情绪的最可悲的原因。那时,你会真正了解我这颗心的。
我热爱祖国的山河,可是没有时间忘情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记得,去年老嘎离开我时,我请求他为我唱支歌。也就是那天晚上,我突然感到我内心是那么热烈地向往着生活。看到你这封信,更激起了我对生活的热烈向往。可是,我知道这会加重内心的阴影。
在和你通信以前,我曾经想过,我和你生长在两个不同的社会阶层里。我的父亲是个普通的小学教师,母亲是平凡的家庭妇女。我们有着不同的童年和成长道路,有着不同的爱好和社会联系。本来,我们可以各走各的路,永远不会对对方发生兴趣。是一种什么样的社会力量使我们走到一起了呢?这是时代,是我们时代的需要。对于我,脱离了事业和工作将没有生存的必要。对于你,我关心的是你的激情。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可是我只要凭着你的热情——那种内心真正的激情,我就会深深地了解你,甚至不需要别的解释。就凭这一点,我就会把你当作我一生最亲密的朋友。因为我相信,在这种感情和心灵上,将建立起我们共同的理想、共同的事业,使我们在共同的奋斗中建立起经得住任何考验的友谊。我认为,只有这样热情的心灵,才会有永远不倦的探索,持续不断的追求。有了这种追求,我们就会走到一起的。是的,把人们联系在一起的共同事业的力量是伟大的。
我从不怀疑你的才华和知识。我担心的是你有没有激情和灵感。你的来信不是在描绘自然,而是在描述你那颗永不安宁的心。我所以要再三强调这点,是因为我认为,只有这种激情才能创造、才能产生献身伟大事业的动力。在未来,任何创造性的劳动中,工作的热情和灵感将推到首位。所以,我为你而感到自豪,为你的性格,为你成为我的朋友而感到自豪。
当生活的图画被各种原因无情地玷污的时候,在这十分沉闷、令人绝望的时候,伟大的时代把自己的豪情赋予另一些人,赋予在顽强的探索中追求祖国光明的未来、追求民族富强的人。这些人的一生是艰难而痛苦的,他们最了解生活的意义。他们是无畏的探索者,她们是坚强的战士。朋友,相信吧,我们的道路是正确的,关键在于我们能够走多远。我们这一代已经听到了历史的召唤。
近十几年来,涌现出一些强大的科学思潮。它们正在以怎样的力量向未知世界伸展呵!如果我们沉溺于束缚住我们的那点小天地,就根本不可能理解历史落到我们肩上的使命,也想象不到时代在如何逼迫着我们亲爱的祖国迅速强大起来……不知道,你对这些兴趣大不大?
真真:你的画像就挂在我墙上。我好象在幽深的海底或梦幻中看见了微笑着的你。你和我想象中的差不多:清秀、开朗、热情奔放!
真真,感情会似海浪汹涌而来,又会似风暴悄然退去,把竹的痛苦对我倾诉吧……
老久
第九封信 老邪门致老久
老久,我亲爱的朋友:
我听到了你热情的倾吐了。
是的,在感情问题上,我们也应该是个战士。我们正视自己的感情,分析自己的感情,把握自己的感情。老朋友,你的心情我完全理解。
你还犹豫什么呢?既然她是你的生活理想,那么,尽情地爱她吧。掀起你感情海洋的汹诵波涛吧!
坦率地讲,我全心全意地支持你内心的感情。为什么呢?这不仅是出于我对你的友谊,而且出于一种很奇怪的考虑。那就是,我竭力想在你身上保留那种激荡的、浪漫的感情。我清醒地看到,在我身上,不可能有这种感情了。我的性格决定了我没有彻底爱上一个人的幸福。在我身上还保留着一种深沉含蓄的爱。这种爱使我富于自我牺牲,无论如何这和那种激动人心的热情不一样。我害怕我的性格给我们的工作带来铅一般沉重的调子。为此,我格外珍重你的诗情,如果你失去了这种热情,我们的工作会变成怎样的呢?想到这一点,我感到可怕。
我来预测一下,我们和她的关系今后会怎么发展。
她和我们走到一起来了。我们是因为追求真理而来的,她是为了追求精神的解放而来的。她将从我们的思想能给她多少光明来判断我们工作的价值。她追求的那种精神生活,在现在的条件下,只有和我们这种人在一起时才能得到。从这个观点看来,我们当中的某一个和她结合将不是没有可能的。
她经历过追求真理的痛苦。可惜,她至今仍不可能找到答案。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她和我们的相遇对她的一生有决定性的意义,这将是灵魂的生与死的选择。她见识广,求知欲强。但她的求知欲和我们的不同。我们是力图去理解知识与真理的深刻性,去展望未来;而她追求知识,追求新思想,是为了追求精神上的自由。所以她只可能在性格上对环境实行反抗,而不可能从理论上实行反抗。她和她的朋友们不会在理论上比我们走得更远。因为,如果从社会变动来分析一个人成长过程的话,每一个转折,我们都经历过。
再思考另一个问题。这样的姑娘是否会和我们合得来。
我们并不需要一个在理论的深刻性上和我们匹敌的爱人。这不仅是不可能的,也是没有必有的,我们需要的是奔放的激情。而真真,则可从我们工作中得到生气勃勃的精神生活。
我们搞自然科学的人喜欢用纯理智的态度来分析问题。在通信的信息交流中,重要的是抓住对方的感情旋律。但是,这里面有一种时滞作用,使这种控制往往是不稳定的。
爱她吧,我的朋友!我认为,在人类一切感情中,只有一种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这就是爱。真、善、美从哲学上看是浅薄的,可是爱情上却是光辉的。因为只有在理想的爱情中,才有真正的善和美。
你的老邪门
等待和寻找(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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