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今夏(转)

    忽而今夏
    ——2001年夏天记事
    作者：飞刀小蔡
    
    1.有些歌，是唱给特定心境下的特定人听的，比如《笑忘书》。
    王菲，一个特立独行的都市女子，一个渴望真爱的柔情女子，一个自我放逐的落寞女子，一个爱憎分明的普通女子，在新世纪来来回回的人群里踟躇游走，抵抗纸醉金迷的速食空气，坚守自己的精神家园，拒绝浅尝辄止的爱情，告别誓海盟山的欺骗。面对伤害，平静地拭干眼角的残泪，装出一脸的满不在乎，然后理一理额前的发梢，沙哑低回地唱：“将这样的心情给自己写一份情书/想要哭但就是没哭/也不失为一种天大的幸福……”
    幸福是可以自己定义的，在王菲的眼里，幸福就是这么简单，一次与眼泪的擦肩而过就足以让她微笑。这是一个知足的女子，都说知足的人应该是快乐的，可为什么每次见她总是一脸的忧郁，难道她也是一个记性特别好的人么？
    忽然记起《东邪西毒》的台词：其实世间本就没有什么醉生梦死酒的，一件事，一个人，你越是想忘记，却往往记得越深。所以，不如不忘。
    江湖本就是虚的，相忘于江湖又从何谈起？
    2.喜欢蔡琴的老歌，喜欢天涯歌女，喜欢月满西楼。
    看《青梅竹马》是很令人感慨的，其时她正和杨德昌新婚燕尔，该是满眼喜色的吧，转眼间也就成了往事，究竟有什么是天长地久的呢？
    手头这张碟是第二次见面时她送我的，那天陪她去秋明买碟，知我喜爱蔡琴，便买了送我。作为回礼，我送了她一包从家里带过来的的茉莉花茶。今晚，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只有音乐与文字相伴。蔡琴的歌声在空气里飘散，“多少的往事/已随风而去……”
    努力不去想如风往事或如麻情事，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流泪。空荡荡的胃里还残余着前晚灌进去的酒精，头仿佛开裂一般的疼痛难忍。拿出日记本，却什么也不想写，翻看以前的文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个小细节都历历在目。第一次拥抱时的心跳依然在文字里翻腾。不经意间，她的相片滑了出来，风情万种地看着我，一滴清泪，打湿了昨天的天气。去年天气旧亭台，小园香径人安在？落花流水春去也，忽而今夏。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蔡琴唱到。趁着夜满西楼，趁着明月如钩，归去。
    3.交稿后一个人偷偷溜了出来，在W市的街头漫无目的地闲逛。
    夏天到了，这儿和南京一样地热，漂亮女孩在太阳镜和防晒霜的呵护下穿行于街头巷尾。我冷眼打量着身边陌生的容颜，她们的微笑和方言于我而言一样地空洞，不复有任何含义。我的脚步注定不属于这座城市，生活总是在别处，回首，家万里。
    午饭是当地的一位头面人物招待的。包间里清静而豪华，空调的冷风让人忘记了户外的炎热。众人一个个面带微笑谦让着落座，心知肚明的虚伪被西装革履精心地藏好，只有穿着T恤牛仔的我显得不属于这个群体，于是一言不发，坐在最角落的位子里，想起临行前老编“少说多看”的交代，我收起不屑的眼神，吃菜。
    他们在山珍海味里觥酬交错，脸红脖子粗地齐夸领导有方，将本市治理得富裕而文明，那位大腹便便的领导开始背书似的娴熟地报出一大串数据，果然政绩显赫。只是一想起上午在商场出口遇见的那位沿街乞讨的下岗工人，总不免觉得恶心，夹了一只龙虾，大口吞下。
    这个夏天就要正式上班了，曾经自命清高醉眼笑王侯的我，而今却选择了一份仰人鼻息的职业，冥冥之中，果有天注定乎？
    4.喜欢夏天，因为喜欢看穿裙的女孩。
    不止一次在文字里流露出对穿裙以及马尾女孩的好感，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种想法源于何处，只是一再为自己的审美观念而付出代价。高三时，疯狂地喜欢上隔壁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费尽心机地追求而终于无功而返，去年寒假回家，在同学聚会上得知她高考落榜后的次年就已嫁为人妇了，心中忽然有些快意。这次，又是因为一条裙子而开始喜欢上一个女孩，接下来是俗套而平静的爱情，书信，电话，携手散步，相见拥抱，她会因为一个新买的发卡而兴冲冲跑过来展示给我看，我会摸着口袋里总是瘪瘪的钱包然后请她吃一块钱的鸡蛋饼。
    怀念一穷二白时期的爱情，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往事不再。
    那日，夕阳西下，在天桥下与她偶遇，一惊，她说是过来看一个网友的。我赞她的裙子漂亮，她说现在我的裙子你全都看过了。忽然就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莫名的爱情，莫名的分手，错误何其相似，可谁又能阻止它的开始。
    或许从一开始就已结束，想：若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没穿裙又该如何？愚蠢的想法，无聊的问题，看到了结局又如何？毕竟，我们无权嘲笑扑火的飞蛾。
    5.两个失意的人，两个孤独的人，两个相信/怀疑/寻找/放弃爱情的人。
    酒吧里唱歌的两个男孩非常可爱，他们的笑容干净而灿烂，甚至唱着唱着就开始近似放肆地笑出声来，我喜欢这种任性的笑容，已经很少见到有人能笑得这么开心了。他们不停地唱，从动力火车一直唱到《ONLY YOU》，当那个谈吉他的男孩用拨片划出熟悉的和弦，开始唱着齐秦的老歌，“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的时候，真的心碎了。这年头，唱这首歌的男孩已经不多见了，因为早已没了齐秦当年那种忧郁与冷漠的气质，我兴奋地跟着大声地吼叫，眼角开始湿润的时候，举起手中的喜力，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手机响了，疆打来的，说正和一个男生在新街口瞎逛。语气里没了幽怨。我知道没我什么事了，说了声HAPPY BIRTHDAY，挂断，和她离开酒吧，打车去了鼓楼广场。在麦当劳打佯之前买了甜筒和可乐，我们是唯一而最后的顾客，看着店里的员工在眼前忙碌：关门，拖地，推纸箱，熄灯。窗外，霓虹闪烁，夜色温柔，有人哭泣，有人微笑。
    鼓楼广场有着大片的绿茵和满眼的鲜花。我们坐在石凳上，一个卖花的老太凑上来，“先生，给这位小姐买束花吧！”我看她，相视一笑，于是买下，是一束没有刺的接近枯萎的玫瑰，包在塑料袋里，奄奄一息的样子。老太临走前还不忘送句“祝你们幸福”的廉价吉利话，我们心电感应搬地几乎同时纠正，“还是祝我们分别幸福吧”。
    早已没了爱的勇气与力气，已经没有了爱情，若连友情也没了，我们还能拿什么去赌明天。
    6.喜欢广场，喜欢广场的鲜花与鸽子，喜欢广场的夜晚与喷泉。
    鼓楼广场有着凉爽清风，周围都是一对对的恋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她说：前晚睡得太迟，很累，靠在我肩上一会就睡着了。邮电大楼在我眼前安静地立着，发出诡异的灯光，马路上依然车水马龙，那家24小时营业的外卖生意也依然火暴。背后，一个年轻的女孩在歇斯底里地大哭大叫，她男友模样的男孩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夜深了，大家总是格外地脆弱和敏感。
    我说你还是躺下来睡吧，其实是我的肩膀也已经酸了。她侧起身，眼神微醉地望着我，我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发，细细的，柔柔的。她的唇贴了上来，有一丝湿润，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我的唇轻轻凑上去，一个没有太多感情或色情意味的长吻。两个乞爱者，两个失意者，看人在咫尺，叹心在天涯。这是一个相互取暖的短暂的吻，在太阳升起之前也许就会消散。莫名，想起了《流星·蝴蝶·剑》里的秋老大，想起了《东邪西毒》里那个细细抚摸西毒心里却在想着东邪的慕容燕。相互慰藉，但都明白互有所爱，悲哀？可谁又能阻止一片叶子的绝尘而去？想追忆逝水年华，可当一切真的重来的时候，我又能拿什么去保证不犯同样的错误？
    那天在公交车上遇到青青，世界真小，她就坐在我旁边，一袭白色的裙，依旧那么楚楚动人和娇小柔弱。我能说什么？尴尬地笑，然后在同一站下车，目送她的背影远去。想起她曾说过不喜欢裙子的话，开始明白真的没有什么是可以天长地久的，衣且如此，人何以堪！想起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想起那些阴差阳错的往事，想起叶子爱时的义无返顾与分手后的冷若冰霜，想起那天晚上她在文昌路上见我与另一个女孩牵手时无动于衷的眼神。
    “天已经亮了，吃早饭去吧。”我拍醒熟睡的她，微笑着说。
    断续写于01-05-20至26日
    后记：
    稿子写好后存在电脑里，一天一位朋友来访，见了标题，惊讶地问：“你也看亦舒的啊？”我一笑，“怎么，不可以么？”没错，标题来自亦舒的一本小说。
    其实她不知道我很早就开始看亦舒的，还有李碧华和简贞（加女字旁），年少时醉心于里面描述的真切而纯粹的爱情，感动于喜宝里的近似莫名的简单及四月裂帛里的椎心刺骨的纠葛。经事之后开始明白爱情中有太多不能分辨之重，有的时候，相爱和分手甚至是没有理由的。而一切的美好居然都来源于放手之后的追忆与回头一望，总是仓促地寻找与放弃，总是重复着相同的伤害。
    这几日，开始在单位实习，短短数日，耳闻目睹，已窥社会的复杂与肮脏于一斑。害怕，想回避，却无力走出，于是彷徨，于是痛苦。呼酒买醉，想麻木自己的感官，身边再也没有了劝我少喝一杯的人，该欣慰，还是该酸楚地痛哭？为了让自己忘却那些往事，开始拼命让自己忙碌起来，白天的时候，忙得大脑麻木没时间思考，可漫漫长夜呢，为什么依然会整夜的失眠？
    不知道，前方是未知的，身边是空空的。千年万年，谁又能从时间的手掌里轻轻地走出？落花流水春去也，忽而今夏。我挥一挥手，告别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夏，奢望可以带走哪怕是一片云彩。
    27日午后飞刀写于发稿前
    
    
    SHAW：
    这位飞刀小蔡是东南大学机械系97级本科生，今年毕业。以前在西祠和SBBS上也能看到他的大作，偶尔也会留下一两句话。本不知他是何许人，只是前不久在SBBS上看到有人对他的文章的评论，这才知道这位在西祠上大名鼎鼎的飞刀小蔡居然是本系的学生。后来，又听室友说起，小蔡还是他带毕业的学生，其实我以前也见过他，只是不知是他，瘦瘦的，貌不惊人，文章却还不错，而且做事果敢。本来他找了在上海杜邦的工作，后来由于对文学的热爱，又签了南京某报社，最后决定留在报社。
    看过他的各种类型的文章：小说，随笔等等。感觉以前的他写的东西也还平平，记得还曾经对室友说过他没什么文采，看了这篇文章才感觉自己错了。也许是自己喜欢看比较伤感的文章，或者伤感的东西很容易打动人吧，总之觉得不错，有些话言之有理，深入肺腑。
    其实人生没有这么伤感。凡事要看人怎么想，简单抑或复杂因人因事因情因境而易。记得两年前，一位朋友曾经叹道：要是文盲多好。言下之意就是，文盲知道的追求的事情比之他自己要少的多，烦恼也就会少的多多。他却忘了他本人也可以知足常乐的。还是这句知足常乐，人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