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老实但又滑头的农民，小学毕业，能识仨字却同时认错两个半，也因此常常被“有学问”的儿子取笑。在家排行老四，是最小的儿子。家徒四壁，母亲残疾，他的父亲又很不称职几乎不关心儿女，从小就缺少父亲的关爱，也受父亲的气！一生没啥本事，就只能在土里刨食，偶尔出卖一下劳力。唯一值得骄傲的是养了一个有出息、周围人人羡慕和夸奖的儿子。
他没啥文化，但对知识十分敬重；他不懂科学，却有举一反三的能耐；他不会学习，可对儿子的学习要求十分严格……常常坐在一旁傻傻地看着儿子学习，偶尔发出一些自己的见解。或许正是这些因素，他的儿子才会有出息吧！
她，一个善良平凡而又美丽贤惠的女人，中学毕业（本来有希望上高中，读大学的，但由于家里实在太穷：上有常年生病的母亲，瞎眼的父亲，下有几岁还在吃奶的弟弟。虽然还有一个比她大两岁的姐姐，可一切还是无济于事。一把把成绩单撕了个粉碎）。那一年土地刚下户，一个十四岁的姑娘无奈只好跟着父亲去犁田。常常凌晨4点钟起床将芹菜拔了，挑到河边洗。寒冬腊月一双小小的脚站在冰冷刺骨的水里，踩着芹菜头，去上面的泥，洗好后放到篮子里，穿上破布鞋，挑着几十斤的担子，到20里地外的县城赶早集。换钱给母亲治病，补贴家用。也由此落下一身的风湿，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常常被他在儿子面前提起，比喻她为准确的“天气预报”。
他说，她嫁给他就要给她最大的幸福，也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说，嫁给他是一生最大的错误，是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陪着他吃了近20年的苦！
两个本不相识的人走到了一起，并幸福地生活着。世上没有人能真正说的清这是为什么，或许正是因为他们都是苦命人，有着及相似的命运，上苍把他们安排在一起，是希望他们苦苦的甜吧！
他们的婚礼简单而又隆重。然而幸福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苦难的泪水就已经从眼里滑下！新婚的喜悦还没来得及享受，接踵而至的是生活无尽的磨难。那晚，他们坐在他自己搭建的简陋新房里盘算着未来的生活。但看着长长的债单，还要供养他体弱多病残疾的母亲，她不禁潸然泪下。他温柔地抱着妻子，轻轻拍打，在她耳边说:“会好起来的，你看我的身体多棒，肯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因为贫穷，母亲生病住院，债台高筑，父亲懒惰刻薄，经常酗酒，并且借酒闹事，说这老四不争气，待他刻薄，好吃好喝都躲起来吃，不留给他，不像他三儿子有本事，喝酒吃肉都叫他。他不知道，这哪是待他不好，确实是他这个当父亲的不称职，没有给儿子一点家当，新房都是靠儿子打工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关起门来吃的是稀饭、玉米饼，不是什么好酒好肉，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关门是为了不被别人家看到嘲笑罢了！更让他们寒心的是，在他与外人发生矛盾打架时，他的父亲竟然在一旁大声叫嚷：“打死他，打死这龟儿子，打死这忤孽不孝的娃子……”
然而，天道昭昭，上苍总是会眷顾好人的，彩虹总是在风雨后，幸福也是在苦难过后才尤显珍贵。
这一年，新房已经建好，房屋宽敞明亮，家具电器一应俱全，邻居朋友都称赞不已。也在这一年，他们的儿子考上了大学，亲戚朋友、邻居工友都来祝贺。他们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在酒席上，他高兴得不停地喝酒，不停地喝。在她看来，他喝下的是这些年来的苦和泪，也是幸福与成就。
同村的上了年纪的老人或当面或私下议论着：
“这一家人真幸福！”
“就是，从全村知名的破落户到现在数一数二的幸福家庭，20年，真是不容易啊！”
“你又不看看她丈夫多能干，把一个支离破碎的家撑起来，听说这个家当年差一点就散了……”
“就是、就是，她也很了不起，不离不弃，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儿子。”
……
她每每听到这样的谈话，脸上不由地露出自豪的微笑，同时过去的一幕幕又清晰地闪现在脑海里，眼中也闪着幸福的泪光。
婚后第二年的秋天，田里的谷子都收回家了。早上，他外出之前把谷子挑到晒场上摊开，让她去看一下，太阳下山后，等他回来收回家。那时的她已有7个多月的身孕了，他很不忍心让她劳累，但家里的境况确实没有办法。人们常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那天天气特别怪，早上还是万里晴空，可午后却是乌云密布。她连忙挺着肚子把谷子收到一起，焦急地等他回来。天开始下着零星的雨滴，眼看暴雨就到了，可他还没回来。她不想家里本来就没几粒的粮食，因这场大雨而浪费掉，以后吃啥？也许连粥都喝不上了！她把心一横，挺着个大肚子，抡起扁担挑起100多斤的担子，一步步往家里挪。
漫天的大雨顷刻而至，像是老天的眼泪。他终于骑着车飞奔回来，在路得拐角处看见她挺着个大肚子挑着谷子艰难的往回挪，瞬间如遭雷击，似乎有啥热热的东西从他眼中喷涌而出，模糊在雨水里。他飞下车，一把推开，飞奔过去。
她看见他回来了，笑了，想继续往前挪。他像举重运动员一把抓起担子，往自己身上磕，冲她大吼：“谁让你挑的，这么大的雨，挺着个大肚子像什么话？别人还以为你男人我死了呢！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我们的孩子想想啊，没有粮食没啥，没了你和孩子，你让我如何活啊？回去！”
雨更大了，震耳的雷声也开始不停地响着，她仍然微笑着，温存地看着他生气的脸庞，举起手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液体——雨水？汗水？泪水？然后转身往家里小跑回去！
深夜，他在睡梦中隐隐感到有人在哭泣，起初没多在意（也不是他不想在意，实在是太劳累了，在那破砖厂里砸石头、搬石头都靠一双手搞定，根本没有啥现代化的工具），可他突然意识到声音如此熟悉，而且就在耳边，他赶紧睁开疲惫的双眼，看到妻子正用被子捂着脸在轻声地啜泣着。黑暗中，他感觉到了泪水不停地从她的脸庞滑落，心里一阵酸楚，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这么晚了，睡吧。再不睡就天亮咯！”
她把被子从脸上拉下，盯着黑暗里的蚊帐，哽噎着：
“我们…我们不要孩子好吗？”
“什么？为什么？不要说这样的傻话！”
“你看…我们现在吃不好，穿不暖…家里什么都没有，还欠那么多得债…将来…将来拿什么来养活孩子，我…我不想孩子一出生就跟着我们受苦，这还不如不让他来到这个世界…”
“谁说的，我将来要给孩子吃最好的，穿最漂亮的。我不吃，不穿也要给孩子吃好、穿暖。我是男人也是父亲，一定会说道做到，决不会像我的父亲对我那样对我的孩子的！相信我，不要多想了，好好睡吧…”
“可…可…你一直想要个男孩，我也一直想为你生个儿子…可，那天…那天…医生告诉我说，肚子里的是个女孩儿。我们不要好吗？以后，我们再生个儿子，你我都还年轻，身体都很好…”
“这是什么话！谁说我想要儿子，我就喜欢女孩儿，女儿好，我就是想要个女儿。不要再想这些了，睡了，明天不下雨的话，还要早点到卫生所定期检查，睡眠不足，对孩子很不好的。”
她不说话了，转过身来，面对他。他伸手抱住她，轻声道：“睡吧，明天会好起来的…睡吧…”
早上，他起床去做工，看着妻子红肿的眼睛旁还挂着泪水，显然她才刚睡去，他把被子往她肩上拉，发现她胸前的被子都湿透了，他轻轻为她挪了一下被子，把湿了的地方挪开……
转眼，孩子的预产期快到了，可除了她没事时为孩子打的几件毛衣，家里什么婴儿用品也没有，孩子出生又是一大笔开销，他每个月30几块的工资，除了给母亲看病，连柴米油盐酱醋茶都不够。她的身子一直都很虚，生孩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想给她补补身子，可家里条件实在太差了。他很着急，四处打探是否有临时的工作，终于听同村的说在县城里有份短工，时间短，挣钱快，可就是太辛苦了。他高兴坏了，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份活。
砖厂下班后就直奔城里，老板挺着个腐败肚指着码得像小山一样的水泥板说，“就这堆，把水泥敲碎，将里面的钢筋取出来就算完事儿。刚好，你自己也有工具，就50块钱，愿不愿意你看着办。我有事儿，先走了……”
“好，我干了，完工后什么时候拿钱？”
“看你吧，我看如果像你这样每天这么迟才过了，估计得十天半月吧，就半个月后结工资吧！”
“不用半个月，我5天就可以把它们全部搞定！完了就结账哈！”
老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做完再说，工资少不了你的！”
“好，您慢走！”
送走了老板，他边哼着小曲边拼命干起来了，孩子出生的钱终于有着落了，藏不住的笑容露出了脸庞。
晚上回家，刚进门，就兴致高昂的对妻子说：
“老二（她的小名），看你老公我给你带啥玩意儿回来了。看，正宗的野生鲶鱼，又肥又大，营养丰富，具有滋补、益阴的功效哦，今晚我给你露一手——清蒸鲶鱼…”
“我们哪儿来闲钱买这个，孩子的东西还没有呢，这不是浪费钱吗？”她边织衣服边看了一下他手里的鱼，还挺大，估计有两斤多。
“不是买的，是我抓的。”他笑嘻嘻的说道。
“抓的?这寒冬腊月的哪里去抓这样大的鲶鱼？”
“真是抓的。记得夏天我们去钓鱼的地儿吗？就那儿，我回来顺路，那儿鲶鱼最多最好捉……”
“那儿？水那么深！这么冷的天，身体冻坏了咋办？”
“不深，水都快干了，最深的地方也不过到大腿上，你知道我可是抓鱼高手哦，一抓一个准！”
“臭美的你了。”
第二天，砖厂完工后，就骑着车直奔城里，二话没说抡起大锤开始砸水泥板。晚上回家又提了一条鲶鱼。
第三天，晚上，他在清理鲶鱼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是那样的光滑，一看，原来20多年的老茧都快磨平了。由于天气寒冷，空气干燥，手也开始皲裂了，盐水浸入裂口就如针刺般疼。
第四天，手上的裂口开始慢慢长大渗出血丝，手指弯曲部，血泡也一个接一个地长出来。在寒冷刺骨的水中，刚捉到一条鲶鱼，可被鲶鱼的鳞刺刺破了手上的血泡，疼得一哆嗦，鲶鱼乘机溜走了。他浑身冻得发抖，继续在水里摸索，希望再抓一条，可惜冻得发麻疼的发木的手已经失去了以前的活性，似乎所有的鱼都躲避着他这个捉鱼高手。无赖，天已黑尽，只得放弃。回到家，话没说一句，吃了饭，就去睡觉了。她以为他累了，也没说什么。
第五天，他来到工地上,看着剩下的水泥板，盘算了一下，如果加油的话，今天还可以收个早工，到时就可以拿到钱啦。架好自行车，他就又干起来了。手上的裂口更大了，血从裂口中不断地流出，大大小小的血泡也一个一个地破裂。血水、脓水顺着铁锤把往下滴，借着挥动铁锤的惯性散落在砸碎的水泥块上。他毫不在乎，或许他的手已经麻木失去知觉，或许是他心中有某种信念支撑着吧。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落下，也随着他挥舞的节奏飞舞。
终于最后的一根钢筋从水泥块中抽出，血不再流了，血泡也不存在了，从裂口及血泡处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嫩肉，惨白惨白的。他用毛巾擦了擦汗和手上的血迹，来到老板家里，让他验工。老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工地上，看了一眼，“你果然很厉害，没想到你真的5天就搞定了，不错小伙子有前途，以后有啥活你还愿意来吗？”
“来，一定来。”
“好。”老板从兜里掏出一叠大团结，在数钱时，不经意地瞟了一眼他的手，顿时楞了一下，“能告诉我为啥你这么拼命吗？”
“这个…这个，说起来我也挺没用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可家里什么都没有准备…”
“哦，这样啊，好，先恭喜你了，你是个不错的父亲。”说完，老板把钱给了他，快步地离开工地。
他忍不住地笑起来了，数着一张张崭新的钱，一张、两张……六张，咦咋多了一张？再数一便，还是多了一张，“老板，你多给了一张。”他叫住老板，扬了扬手中的钱。
“没多，那是我给未来的侄子买奶粉的，记住哦，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直到老板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他哼着小曲儿，拧着鸡蛋和猪肉回到家里。她看着他兴致高昂的样子，问道：“怎么，砖厂提前发工资了？有了钱多给孩子买点东西，买这些没用的干嘛？”
“这哪是没用的东西，这是我特意买回来给你补身子的。就那破厂，能按时发就不错了，还提前发工资呢！”
“我不需要补身体，你还是多为孩子想想。没发工资，那你哪来的钱？”
“你和孩子我都考虑了的。记得上次雷全（人名）跟我说的那活吗？我接了，今天完工，老板就结账了。”
“怪不得你这些天都回来得很晚！”
“你看，全是崭新的大团结，现在全部上缴给老婆大人！”
“呵呵，谁是你的大人，我是你的佣人还差不多，给你洗衣……这怎么回事，你的手咋会这样？”她吃惊地看着他递钱过来的手。
“没事，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待会儿用Yao酒清理一下包扎起来，就好了。明天照样能上工！”
眼泪模糊了双眼，可她还是盯着他的手，似乎要看清楚他手上的每一块裂口，每一个血泡……
“不要看了，我进屋处理一下。”他把钱放在她手里，转身进屋了。
“我来帮你……”她跟着进了屋，从抽屉里拿出纱布和Yao水。帮他清理伤口。他疼得从牙缝里直冒凉气，手不停地颤抖，看着她，忍住没吭声。清理完伤口，就帮他缠纱布。泪不停地从她的脸颊滑下。缠完后，她把他的手轻轻捧起来，依偎在脸庞，
“痛吗？”
“痛，可想着你和孩子就一点都不痛了。”
“呜呜……”她再也忍不住了，哭出声来……
这年冬至，他们的儿子降生了，虽然，孩子身轻体弱，可在这个充满爱的家里，这些都不算什么。整个家都洋溢着温馨与快乐。
孩子刚满月，按照习俗是要上街见见世面的。这天，她住在同村的姐姐来看她，顺便陪她和孩子一起上街。在路上，姐妹俩不停地谈笑着，孩子也乖乖的睡着了。突然，姐姐提议说：“在陈村，有一个陈瞎子，算命算得很准，孩子刚满月，让他给孩子算算。”
“姐，你信这个？当年破四旧的时候，算命的咋没算准自己有这么一遭呢？”
“算算好，花钱又不多。”
“好好好，听你的……”
她们来到陈瞎子的摊位前，有俩人还在那里等着，看来找他算命的人还不少。孩子还在睡，她把孩子放下了让姐姐抱着。
等了一刻钟左右，该她算了。她看了看他那两双凹陷的眼睛，想了想，就让他先算算我的，如果真的准的话，再让他给儿子算。
打定主意，她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告诉算命瞎子，“乙巳年生，属蛇……”陈瞎子开始他的掐指算命了。
“姑娘，你的命有点苦哦，父母都有残疾，哎，你想问什么？”
“就问将来吧，我的命会不会好一些呢？”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你现在已经成家，你把你丈夫的八字给我算算，放心我不多收钱。”
“哦。”她把他的生辰八字也说给了算命的听。
“甲辰年，属龙，嗯，不错，龙蛇一家……啊，不好，不好，你们俩八字相冲啊，公公婆婆不仅对你不好，而且对你丈夫也刻薄。你们这段姻缘不长久，不长久……”
“什么？可他对我和孩子都很好很好啊。”
“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才会不长久，咦…等等，你们有孩子了？不应该，不应该啊。按你们的命，这个孩子是不应来到这个世界的啊。”
“陈老辈子，事实都在眼前，还用骗你吗？人家都说你算得很准的，难道骗人的？”她的姐姐毫不客气地说道。
“大姑娘，骗不骗人不是你我说了就算的，命是天注定的，但运也在人手中。我只是从师傅那里得了文王周易的一点点真传而已，算不上窥天命，定人数。我说的都是命上写的，但这位的命确实有些蹊跷。我能看看你的孩子吗？”
“怎么看，你一个瞎子咋看？”她姐姐话里带刺。
“姐姐，你咋这样说话？”她埋怨姐姐不该这样直接。
“无妨，年轻人嘛，可以理解，我这眼睛都快瞎了60年了，无关紧要，无关紧要，我看人是靠感觉与这双手的。”
“那好吧，孩子睡着了，您轻一点。”她看着陈瞎子真诚的表情，同意了他的要求。
“放心，还没有一个孩子在我面前哭过呢！”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面相，然后又摸了摸头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孩子是不是刚刚满月？”
“对，今天刚满月，我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好，很好，这个孩子是你和你丈夫前世修来的善果，今世正是来救你们于水火之中的。不过，世道轮回，他既然救你们于水火之中，违背天命，必然要受到天命的惩罚，因果报应啊，因果报应……”
“惩罚？陈老辈子，你说清楚一些啊！”她姐姐一听因果报应，顿时就急了。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也。”
“老前辈，你就说说，要多少钱我都给您。”她也很着急自己的孩子会有什么不好。
“钱乃身外之物，我对这些从不看重。也罢，我都这把老骨头了，还怕啥呢？你是苦命人，我不但不多收你的钱，这次还免费给你算。你我都是有缘人，这孩子也是我一生所遇不多的奇人，我就告诉你吧，这孩子是天上的大行令，为报恩而来，然违天命着必被天命反噬，他注定会受叁灾玖难，第一难尤其危险，渡过了，他就前途无量，将来必定成才。如果没有渡过，那么不仅你们母子缘尽，同时你们夫妻也缘尽了。好自为之吧。”陈瞎子一边说一边收拾他的摊位。完了，拄着根棍子走了。
“老前辈，能告诉我这孩子什么时候有劫难吗？”她愣了一会儿，赶紧问道。
“人生一六九。”陈瞎子消失在赶集的人群中。
那天过后，她担心了很久，后来就渐渐忘了。命这东西，有时候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当你迷信它时，你的一生也就被它控制，而当你不信时，说不定那天它就蹦出来，给你狠狠地一击。命在天，运在手。
第二年，大旱过后，又是洪灾，粮食收成大减。还没到冬至家里就断粮了。他出去借，跑了10多家，一家都没借到。其实这些人都有钱有粮，不过就是看着他房子又破家里又穷，还要养老婆孩子。借给他了，以后他拿什么还呢？
他蹲在家门前的屋檐下，看着快满一岁的孩子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向他踉踉跄跄的走过来，嘴里模糊的叫着：“爸，爸爸……”
“唉，乖儿子。”他一把抱过孩子，脸上露出痛苦的微笑。他抱起孩子，对她说，“家里还有点钱，明天上街买些玉米回来，做玉米饼，我吃，玉米便宜，而且经得住饿。米缸里还有些米，就你和孩子吃吧。完了我再想办法。”
“我也吃玉米饼。”
“不行，你身体一直都弱，还要喂孩子的奶，吃玉米怎么能行？”
“孩子可以断奶了，就让孩子吃饭，也吃不了多少。我跟姐说好了，以后孩子就到她那里趁饭了，她说没问题。我们就吃玉米。”
“不行，这……”他看着她坚定地眼神，沉默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就在孩子快要满一岁时，孩子先是拉肚子不止，然后是发高烧，把孩子带到镇卫生院里医治，烧是退了，可还是一直拉肚子。前前后后治了一个星期孩子还是没有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了，直到生命垂危。似乎一切都被算命瞎子给说中了。那段时间，她整天担惊受怕，害怕陈瞎子说的都是事实，虽然她比不相信这些。
后来到县医院，医生说再晚来几个小时，孩子就没救了。住院治疗了一星期，孩子总算是好了。可似乎孩子身上又发生了什么。
他们慢慢发现孩子不再像从前那样活泼了，很少笑，很少哭，哭也只是掉眼泪，也不再开口说话了，爸爸妈妈也不会叫了。他们急坏了，以为是医院治出什么后遗症，就到医院找医生，医生给孩子检查后说没问题，孩子的生理状况都正常，孩子出现这种状况可能与生了一场大病有关，平时多陪陪孩子，多逗逗孩子，应该会好起来的。
回家后，他整天都挖空心思地逗儿子开心，可收效甚微。
转眼，春天到了。那天，他从砖厂下班回来，看见了有一家三口在一起放风筝，那个孩子和自己的儿子年纪差不多，他们玩得很开心很开心，特别是那个孩子。他顿时明白了，回到家就动手做风筝，她抱着儿子问他做风筝干嘛。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神秘地一笑。
不一会儿，一个漂亮的风筝就做好了。
他骑车载着妻子和儿子来到不远处的三叉沟飞机场（一个废弃的军用飞机场），那里有很多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人在放风筝。他一边逗着孩子，一边放着风筝。儿子显然被这场景感染了，牵着母亲的手，跟在他的身后，奔跑在草地上，看着父亲的风筝越飞越高。儿子突然欢快地叫道：“起飞了，妈妈，起飞了，爸、爸爸好高好高哦……”她愣住了，他也愣了，他丢掉风筝，跑过来一把抱起儿子，
“儿子，你笑了，你叫爸爸，你再叫一次爸爸……”
“爸、爸爸…高、高…飞了。”儿子伸出稚嫩的小手指着空中飘摇的风筝。
“你听到了吗？孩子说话了，他叫妈妈、爸爸了。”他抱着孩子，特别激动地看着她。
“嗯，我听到了。”眼泪又一次从她的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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