矜持

    有一个奇怪的爱好，在每次漂泊之后，习惯将机票，火车票，船票收藏在一本精美的相册里面。闲暇时翻翻，就如同翻看着自己的人生旅程。每一张薄薄的纸，记录着某年某月的某日，曾经到过某地，偶遇过某人。思绪就如涓涓溪水，带我回到记忆的上游。
    
    却没想到，会将那张机票送给那个陌生的男人。那张标志着人生转折的机票，意味一个结束，另一个开始。一切都不可预料。包括感情，包括心动，包括我送出时瞬间的勇气。
    
    所有的酒里，最不喜欢的就是红酒。开始还以为是国产红酒的味道不好，后来尝过闻名于世的法国红葡萄酒，心理上还是顽强的抗拒着。说甜不甜，说苦不苦的味道让我的味觉极为反感 。老是觉得，那酒太矫情，有种附庸风雅的味道。酒红色的液体在椭圆型的杯子里转动，加上幽暗的灯光，暧昧的萨克斯音乐，一种旖旎无限的气氛油然而生。还是喜欢啤酒，无论是加柠檬的克罗那还是清爽的喜力。金黄的液体在酒樽里等待这你的开启，就如阳光一般温暖着寂寞的灵魂。它们淡淡把生命交付在你手中，平和而温柔，隐忍而含蓄，不似红酒，独个在那儿骄傲着自己的尊贵，神情决然冷漠，矜持不已。对，就是矜持，因为它矜持，所以我不喜欢。
    
    却没想到，会爱上品红葡萄酒。我不是一个意识坚决的人，从来都不是。一切真的不可预料么？包括宿命，包括劫数，包括因为他而爱上的酒。
    
    感情的事说来就来，由不得你控制。但是起码我还有权选择矜持。
    
    2001年4月26日14：14分，北京到唐山的火车准时启动。火车上，打了个电话给他。我走了。恩，安全到达时再打个电话给我。BYE。简单明了，利索干净。买的是硬座，却宁愿站在走道上三个半小时。讨厌人群中混杂的体味。与其坐在那阴冷冰凉，照不到阳光又不让抽烟的座位上，还是站着享受片刻清净好了。远离喧嚣，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看着疾驶而过的风景。点燃 一支烟，任渺渺烟雾将寂寞环绕其中，任阳光温暖照射得双眸显得空洞。低头看了一眼背心，想起了有首歌曾经这样唱道，“你的衣裳今日我在穿，未留住你，却仍然温暖。”是啊，我们 都不需要承诺，都不需要承担。我们只是寂寞着，在让寂寞无所盾形的夜里，我们抓不住彼此
    的未来，抓不住天长地久，抓不住一生一世。我们只是抓住了彼此的手，用体温取一下暖而已。没有了期待的喜悦，没有了得到时渴望的珍惜，就如同烟花在刹那间绽放。寂静已久的黑夜被激情怒放的烟花映得漫天灿烂，就好象它从来不曾暗过。暗夜一直都是精彩的。在黑暗里，我将那双温热的手紧紧贴在我胸口，希望它能将热量传递到我冰冷的灵魂。
    
    他说，我是一只休憩的飞鸟，仅仅是想在贴近地面的地方休息下，在下一刻，我就会飞走，回到我原来的世界中去。我不语。在他还不明白飞鸟之所以飞翔的原因之前，我不会为了自己的沉沦而辩护。为了自由么？所以飞，所以在天空无忧无虑的翱翔。不是。我想。飞的原因是在寻找，在还没找到可以让自己永远休憩的臂湾之前，才会暂时的飞。在天空白云里找寻自己想要的或是本属于已的可永远不再飞的理想理由。有着自以为是的坚决。这点，我很坚决。
    偶然的一次休憩，却找到了我要找的。孤单的自由，在你左右，我才追求。才求的心甘而无怨。
    
    18：17分。再一个电话。喂，是我，我到家了。那就好。没事了，BYE。打开CD机随意放了一首歌。一年没回家了，我的东西还保持原样。不曾想CD还是一年前那张安然的等着我的归来。
    暮色渐渐暗淡，我钟爱的黑暗快要来临。在黑暗里，可以稀释我的寂寞，混肴我的苍白，模糊 我的幻觉。CD机转动了，传来王菲犹如天籁的声音，和着夜色，我心痛不已。居然会是这首歌 ，在我还沉浸在他电话里的声线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她唱着《矜持》。一切都是我的幻觉么？
    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么？一切都是寂寞在作祟么？我哭了。一瞬间，泪如雨下。咸咸的滑落在 唇边，却无声。黑暗里，我没有开灯，一个人坐在地上，光着脚。点燃一支烟，没有抽进肺里 ，只是让它燃着。陪着我一起燃烧这份久违的悸动。手又是冰凉的了，把两支手交叉在一起，幻想着自己的左手可能是他的右手。我笑了。流着泪在笑。压抑在心中的爱怜在刹那间如烟花般绽放。于是我轻轻的对CD机唱和着：
    我从来不曾抗拒你的魅力
    虽然你从来不曾为我着迷
    我总是深深的看着你
    我的情义总是这样就洋溢眼底
    
    我曾经想过在寂寞的夜里
    你终于在意在我的房间里
    你闭上眼睛亲吻了我
    不说一句紧紧把我拥抱在怀里
    
    我是爱你的
    我爱你到底
    生平第一次我放下矜持
    任凭自己相信真的可以去爱你
    深深去爱你
    
    直白的歌词，有着和歌名不相称的露骨。仔细听，却只是曾经想过而已。放下被发卡箍住的头发。很长了，丝丝在晚风中飘扬着。人前的我总是习惯将头发箍住，不喜累赘。露出一张老脸流海都不曾有过。不习惯被长发遮遮掩掩的脸，犹抱琵琶半遮面么？虚伪。
    
    却没想过，会习惯将头发披散。记得他说过，我散下头发好看。一切真的不可预料，包括未知，包括好奇，包括矜持。
    
    与他吃完饭。路口。分别。一个向西，一个向东。他平淡的说，再见。我站在这边的路阶，看着他穿越马路。他一直走到路那边，一直走。各种车辆喧嚣而过，将我和他的世界分成两个结界。无形的隔膜。空气中飘荡着令人辛酸的因子。那一刻，黑暗里，我是如此的强烈着渴望 他能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就一眼。如果他肯回过头来，如果他肯对我作临别的微笑，如果，只是如果……可惜始终没有。车辆的游走模糊了我的视线，送走了最后的期盼。我在盼着什么么？也许没有。我只是把手指伸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他的身影消逝在我最爱的黑暗里。我最爱的身影消逝在黑暗里。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在纷扰尘事中叫住了他的名字，他会
    不会回过头看我一眼，在我长发飞舞中对着我展露笑颜。可我永远回不到当时，永远改变不了如果。
    
    “午夜三时十六分，你最思念的人是谁？
　你相信世上有一个人，无论天涯海角，注定会遇上？
　在哪一刻，你没有力气修饰，也顾不上面子、尊严、冷静、理智、性格……？
　你有想过，‘我逃不掉了！’吗？
　你有心愿未了吗？
　有……
    没有……
    有……
    没有……
    
    
    
    
    
    有。
    
    以李碧华《扬州三月》结尾为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