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羊新说！

    宰羊新说
    
    
     那一年，我到锡林郭勒草原六姑表家做客，表姐要我挑一只羊做一次羊全餐。
     到了羊栏，我望着羊群发呆。挑哪一只好呢？肥的、瘦的、大的、小的、公的、母的……可是，这些都构不成虐杀它们的理由啊！别以为我是悲天悯地，我只是感到命运对它们是多么的不公。呜呼哀哉！——它们当中一个注定着要被杀，其它的就安然无恙了，可以继续享受它的羊生。
     死者的悲哀在于命运不能对它一视同仁。
     一只小羊从我的胯下窜过去，逃之夭夭，机灵和狡猾使它得到了生命的延续。原来狡猾也可以成为适者生存之道。世人狡黠久矣――莫非处世之道也靠这份油滑？
     那只凶残的公羊，在我不留神的时候，向我顶来，我连忙闪开。它撒开四蹄，没命地逃得老远老远。它的凶残激起我的愠意。于是紧追不舍，步步紧逼，把它堵在墙角。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它竟向我摆开了进攻姿势，以攻为守，我竟然也束手无策。
     我的眼光落在一只母羊身上。它有女人天生的软弱和不坚定。小鸟依人地、驯服在我的手的摩娑下。也许，它对我抱着不着实际的幻想，满怀希望、以为我会喂它一把豆饼，流露出一副讨好的渴望的真切和虔诚。
     我把它拖了出来，如果它稍加抵抗，我也许会手下留情（这也可成为网开一面的理由），可是，它那么温顺地跟我走了。
     原来软弱和妥协，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突然把它想像成一个被拐卖的、被强暴的女人，她总是逆来顺受，任人欺凌，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猎物。
     我突然又想到，人类是不是太卑劣了？仅仅为满足自己的一次欲望，却要牺牲一只活生生的性命。
     我想赶开它。
     它却不走，一副恋恋的眼光望着我，脉脉悠悠的撼人心魄。
     当我粗暴着又打又踢的时候，它才哀伤地叫了几声，跑开了，像捂着伤口、伤心欲绝的女人。
     我想，有时候，一个甜言密语百般讨好你的人，反而会害了你。有时候，对你像一副暴君的样了，这个人却完全是为了你好！
     我对表姐说：“羊在途中挣脱跑了，”
     可是，我还是看到一只整羊出现在餐桌上。我问：“是那只逃窜的羊吗？”
     答曰：“是的，它自己跑回来了。”
     是命运的安排，还是它自己选择了被宰割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