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岛霓红

    广岛霓红
     虹会去日本那完全是个“意外”，3个月前，她“意外”地怀上了老板的孩子，1个月前她又“意外”被老板带去了妇产科，如今，她又“意外”地被送来了日本。
     老板是个很典型的日本男人，小心、谨慎、谦逊、又不相信人。他是否爱过她，虹不清楚，她明白若不是那次酒醉，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他是那么深的人，虹从来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虹只是几百个为老板打工的职员中很平凡的一个，她不在乎什么民族问题，她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活拼命努力着。大学日文系毕业后便跑到了这家日本人开的公司，然而终年待在国内，这让日语十级的虹很不甘心，所以当老板提议去日本的总公司的时候，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虹想她还年轻，她不该将时间耗在那些事上，她想既然他不爱我我何必爱他。
     总公司设在广岛，虹在晚上9点钟到了那个美丽的城市。虹喜欢这个名字，一年前她看Koran在演唱会上和张智霖唱《广岛之恋》，他们牵手的时候，虹忽然就掉眼泪了，一曲下来，哭得一塌糊涂。
     黄金时间的城市，灯火通明。听人说日本多雨，虹到那儿的时候雨就正好停了，街道上湿湿的，满街的霓虹灯光投射在浅浅的水洼里，虹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像走在云雾里。
     虹漫无目的走到了拐角处，眼前是一道红蓝相间的店门。门前的水洼很大，似乎是店主特意把地面挖低的。所以地上有一排几何图形的石板铺成的路。虹就踩着三角形进去了。
    
     这是很有情调的酒吧，少了活色生香，虹的灵魂进去了似乎就没出来过。每个礼拜虹总有4、5天泡在酒吧里，每次都喝醉，也发过酒疯。有一次她拿酒瓶子砸一个酒保，酒保一闪，撞到了酒柜，酒瓶都摔在了地上。虹就大声的哭，吧里的人全愣了，看着虹哭。有个小服务生进去叫人，出来的时候虹已经软在吧台上了，一个长头发的男人把她扛出了酒吧。
     车门一开一关，虹微微醒了点。
     “你要带我去哪？”虹说。
     “你家。”男人头都不回的回答。
     虹没说话，酒精的力量在胃里盘旋，让她再没有一点力 气发声。虹摇了摇头。
     “你的暂居证掉出来了。我知道你想问我为什么我知道你住哪。”男人停了一下，接着转变为中文，“来广岛多久了？”
     听到中文，虹有些激动，也觉得奇怪，他竟然知道她是中国人。
     “你的暂居证上写着。”
     汽车在路灯旁行驶，远处的霓红变换着颜色一刻不停。虹觉得这很舒服，她喜欢暗夜里的光，温暖。耳边，陌生的男人在缓缓地说着话，他说我有中国护照我在那儿待过好几年所以会说中文，他说我的酒吧是为路人开的我不喜欢有人酗酒特别是女人，他说我想你一定出了点问题不然不会来广岛，他说我知道你常来我认得每个熟客我在监控室里看到的，他说你不开心可以找我聊天我每天都在酒吧。
     虹不记得他说了多少，她是昏昏沉沉的，虹只是觉得奇怪这个男人为什么总能猜到她心里想的东西。他最后说的话是你来找我就说找Neon，我叫Neon。
    
     那次酒醉后虹病了一场，一个礼拜没去酒吧。那晚的话虹用力去想都想不起来，好像有个陌生的男人送我回来的，可他是谁呢？
     虹于是又去了酒吧，没有下雨，虹还是习惯踩着三角形的石板进去。到了门口，虹下意识地退出去了一点抬头看店名，一个大大的“Neon”，旁边一个大大的白 灯泡。那灯泡大得好笑，“这么大一个灯泡。”虹笑了笑，却又想到undesired third person，不禁感到一阵凉意。
     “Neon，他叫Neon。”虹想她想起来了，于是推开了门。
    
     酒吧里照旧很多人，虹爬上吧台前第5把转椅，那是她的位子。酒保见了她都有点怕，小心地问她要什么，虹抬头轻轻说随便，清淡一点的。
     自动点唱机放着KIRORO的歌，虹知道在中国它的题目是《很爱很爱你》，几年前刘若英翻唱的。虹喜欢这歌，但不喜欢刘若英，虹想她怎么不管唱还是演都是那种可怜巴巴的角色，太没个性了。
     虹一听这样的歌就会流泪，虹问酒保：“Neon呢？”
     “Neon？你们认识？”
     虹想了想，摇了摇头，
    酒保忽然就不说了，另一个人坐到了虹的旁边。
    “一个礼拜没见你了。”
    虹看了看他。“你是Neon？”
    他点点头，眼睛转向别处。
    虹也点点头。“那，今天我请你喝酒。”
    Neon笑了笑，“我喝酒需要你请吗？这酒吧是我的。”
    “我请你就是我请你，你好意思拒绝吗？”
    Neon头一歪。“那好，我要最好的。”
    
     虹后来每天都去Neon酒吧了，每天都和Neon聊天。Neon是很安静的人，很简单，虹认为的，他总让虹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柔和的灯光照在脸上。
     虹喜欢他的长头发，甚至有时给他梳辫子。Neon的头发一直很黑，虹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染发的长发男人，Neon说我染了啊我染了黑色。然后两个人一起笑。
     虹说你其实是个很自私的人，你用自己的名字做店名。
     Neon说你看错了吧，我的酒吧不叫“Neon”。
     Neon加灯泡？虹哈哈大笑。
     Neon Light，霓虹灯。
     虹说那你就叫霓红喽，和我同名。不过我不喜欢霓红，我喜欢彩虹，霓红太媚了。
     媚？Neon笑得趴在吧台上起不来。我媚？！
     我又没说你！
     我媚？我媚？Neon笑着笑着就哭了，他说我再媚也媚不过我老婆，我老婆不媚怎么跟人跑了呢？！
     虹听了也跟着哭，虹说你在说什么你以为你谁啊！
     于是在一个月的坚持后，虹又酗酒了，叽里呱啦说着别人不懂的中国话。虹说我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被日本人搞大肚子了他还不要我，他把我送广岛来他根本不爱我，我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我干吗还要待在那里我要回家！
     虹烂醉如泥，满脸都是水。
     Neon说我们都是可怜人，我们是好人，他们连好人都不要他们疯了，但是你不要再喝了，你再喝我会幻想你是为我喝，我会爱上你的。虹说你爱我好啊我好久没人爱了，我喜欢你我本来就喜欢你。
     Neon说算了我们都醉了我送你回家。
    
     回到家里虹还没醒，虹说你今天不要走吧。Neon说不行我是个男人对你有危险，虹说没关系我就是要你留下来你不许走你不许走你走了我死给你看。虹说完就睡过去了。
    
     早上Neon醒来的时候虹已经出去了，虹来了电话。
     “喂喂，我在公司。你醒了吗？”
     “我没醒你在跟鬼说话。”
     “记得昨晚上说过的话吗？我是说昨晚上。”
     “……大概……也许……我不知道。”
     “那就这样吧……我们……什么都没做的。”
     “我知道，我很清醒。”
     “是吗，好的，你离开时别忘了关窗。Bye-bye。”
     “…… ……”
    
     虹后来很少去Neon Light，偶尔的电话联络也只是说有一项大业务她正忙着做，Neon问她为什么要避着我，虹说有吗？我巴不得和你一块儿跳楼去，Neon就没再问。最后一次电话，虹说我忙完了，Neon说那你来玩啊，虹说我已经辞职了下礼拜回国，Neon说是吗。
    
     虹再去Neon Light的时候那店关门了，整个礼拜都是，所以虹就没再去。走就走吧，还来这儿干吗。
     Neon打电话来问怎么去机场，虹说有大巴来接我们很多人，Neon说你等我我去送你。
    
     大巴到的时候天快要下雨，车停在Neon Light前面，隔着车窗虹看着Neon越来越近，“Neon”加灯泡的字幕用塑料布遮起来了。
     虹开了车门，站在车阶上，从上往下俯视他的大男孩。
     “要换店名吗？”
     Neon点点头。“你走了不回来了吗？”
     “不知道。我很乐意你能说点别的。”
     Neon挥霍着他忧郁的眼神，张了张口，又闭住了。静止的时间，好像沙，溜走的最快。虹轻轻叹了口气。
     “那么…… sayonala 。”虹说了这句话，这让她想到徐志摩，然而她低首的却不是一丝温柔，那个能给她温柔的人，她等待过了。
     天空，开始下雨，像是孩子的眼泪。珍珠般的雨滴散落在人世上，打湿了Neon美丽绝伦的长发，湿透他的白色T恤。
     虹看着Neon的脸，她说雨很大了你回去吧。
     Neon擦了擦脸上的水，他说这是咸的这是我的眼泪。他说 、 (中文意思回头见)，一直说，说着说着就瘪下嘴哭了，雨声漫过了哭泣，虹说你看你看日本的大雨里有个小孩的灵魂在颤抖了，虹说你为什么又让我哭了，虹说这是我一个世纪的眼泪，都给你了。
     虹下了车，Neon拉过她贴着自己湿透的胸膛，他说你看这是今天傍晚最美丽的拥抱，足以偿还你一个世纪的眼泪。
    
     Neon说我有礼物送你，说完扯下盖在字幕上的塑料布，电灯泡不见了，Neon也不见了，取代的是Rainbow，旁边是一条短短的彩虹。
    
    
    
    
     如果你不喜欢霓红，我可以让所有的天空都铺满彩虹的桥。
     如果你说 sayonala ，我将永远都一话， 、 。
     所以，
     如果你说爱我，就要这样爱我，你的爱是我生命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