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早（一）

    如果不是出差，如果不是浑乱的深秋混乱的心情，如果不是盛情难却接受了朋友的邀请，我想这辈子不可能认识她这样的女子。那之后，我没有理由不让自己更加美好。
    有两处空间我是喜欢独处的——书房、厨房。第一次见面，到她厨房帮忙。她也不客气，支开所有人到客厅玩耍，任我一人在那有限空间里肆意挥洒。那是座靠海的房子，我可以很清楚看到窗台对面湛蓝的海湾。于是混乱的心情散开了些，陌生的厨房我用得很顺手，象是十年前我的家。。。那时很少高楼，厨房也对着海，每天傍晚我喜欢沐着夕阳的余辉边摘菜边看着船只鼓着阵阵船鸣从我视野轻轻而过，而眼前则是大片被夕阳映得金灿灿蛙声四起的稻田，偶尔有飞机从头顶飞过。很长一段时间我认为“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的意境也不过于此吧。
    灶台砌得较高，手抬得有些酸。望着锅里冒着的油烟我在想，有那么一天，我要把属于自己的厨房用玻璃砖隔起来，让我的他在玻璃墙外看里面的我忙碌的身影猜想今晚餐桌上的菜是绿是蓝。她的进出打断了我的陶醉，菜上得很快，没多久，那些或绿或蓝随着尼古丁随着二锅头加红牛随着男人女人咨意的笑声划拳声随着各种各样兴奋得通红发亮的脸进入各种各样的胃里。累极了。这种喧嚣的场面令人心累。不由分说，洒足饭饱方兴未艾的男男女女把我拉到“中国城”。
    夜晚的“中国城”是混水摸鱼的。
    男人都在混水摸鱼。女孩的舞姿鱿鱼似的，到处都是触角。我象个近视已久却一直未肯戴眼镜的人，眼睛“穷”惯了，猛丁让我戴上眼镜，还真是两眼乍富，以前哪见过这世面。“这就是这样的地方，谁都是满瓶满瓶地来，走的时候把自己倒空了。”她说这话时，我才注意到她的皮肤好白，不象长期生活在热带阳光下的普通人。她的留海留得很长几遮住眼晴，我想留这种发型的女人多多少少是自卑的，或许她们喜欢用这种障眼法暗地里悄悄地狠狠地窥视世界，留这种发型的女人往往会有一段或几段优伤的往事。我不便了解，许久，我和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台上台下的人在摸鱼。
    夜，是男性的。夜晚的“中国城”烟雾缭绕，明明灭灭星火中，一个女人在我旁边抽着烟。那女人的脸上有种混乱的表情，下眼线长长地拉上去，把眼神收得尖锐。她长着一张面积很小的脸，可是脸上铺了许多东西。我几次盯着那女人看，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终于我们的双眼对视了一下，那女人的目光游离到坐我身边的她身上，于是她起身朝我坐的方向走来。
    “好久没见你来了，钓到金龟了？”那女人笑起来的表情很专业，随手给她递上一支烟。“带朋友出来玩玩。”她接过烟没点火，玩橡皮泥似地在那支细长条上一下下地掐着深深浅浅的指印。女人分心时总会不经意地做些小动作，比如我会用手不停地拔弄我的头发。看得出她并不喜欢跟那女人聊天，或许是因为我在她不想让我知道太多有关她的事情。“里面好热，出去走走吧。”我帮她找了个借口脱身。
    “中国城”外的老树象个老妓女一样无奈地伸展着沧桑的肢体。生活总是显得美好又恶劣，就像是她们的本能和道德。
    第一次，踏着月色，伴着涛声，和红沿着三亚湾漫步。
    月圆圆的，天空中没有流云，月色皎洁。三亚湾海浪拍溅升腾的水雾，像柔软飘逸的轻纱，又似乳白色的轻霭。一会儿像彩带轻裹着海姑娘皙润的肌肤；一会儿像烟霞萦绕、飘浮，冉冉升起。在明媚的月光笼罩下，或淡或浓，亦近亦远，低低弥温柔着，轻轻飘散着海的情韵，把我们搂抱在怀里。
    她像久违了大海母亲的孩子，情不自禁地说：“真美啊！如果生活也时常带有这样朦胧，这样协调，这样优雅，我宁愿蒙在其中。可惜生活太现实太烦乱，太多变。。。”
    她突如其来的自言自语，惊醒我陶醉于三亚湾若隐若现，若幻若真的梦境。我揣摸不透她内心的情感，也难以理会她触景生情的感慨。或许是追忆逝去的岁月，或许是思念不可挽回的人儿。。。毕竟我不是她，人生的风风雨雨谁又能说得清。
    找了块沙滩我们坐下。三亚湾涛声不断，幽幽的月光下，我们的手百无聊赖地在沙滩上写写划划。眼前，海是一片茫茫的浅绿，平展地延伸向远方。远方则是一片黛绿的朦胧，和灰青色的天空无边无际的相连。在这辽阔的浅绿之中，不时泛起一层层镶着白边的波纹和远处星星点点的渔火。涛声仿佛从那深邃遥远的太空中飘来，悠扬，婉转。。。似跳跃在波纹与渔火间的音乐。我诧异于今晚涛声的柔婉、温馨、怡然。。。尤如在倾诉多年的情愫，弹奏海的韵律。。。
    “说说吗？趁着这么美好的月色。也许过了今晚，你再也找不到听你故事的人。”低着头我继续在沙滩上乱写乱划。
    于是，在那个令人沉浸的环境里，她缓缓地陷入大自然布好的追忆流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