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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摆动

闲花淡淡香 [深情] 2008-07-27 09:25:20 星期日 晴天 查看:220 回复:1 发消息给作者

    女人的摆动总是固守一个无奈的节拍,一旦静止,便是轻轻的超脱和满足。
    
  上海的弄堂无可救药的被慢慢的拆除,只有这里还没有轮到。风在弄堂里穿梭着,悠然自得。突然巷尾震天动地的嚎哭使风散了魂魄,哆嗦着缩进一个漆黑的门洞,瑟瑟发抖。
    
  那是奔丧的队伍,送的不过是个年已古稀的肖婆婆。齐头的两个年轻女子是肖婆婆的孙女,哀哀欲绝,痛苦到极至,弯下腰时,不忘顺手理理自己挺刮的裤脚。
    
  秀花攀在三楼的古旧窗框上,气绝泪干,她的白法颓废着遮着满布皱纹的脸。整整三十年的友谊,老朋友们相继走了,这刚死的肖婆婆,是同来上海最后一个同辈了,现在就剩下自己,往事象阳光下的灰尘在这破旧的房子里肆意地飘动旋转……
    
  岁月在秀花看来不过是象宵婆婆那视如宝贝的古旧的落地钟,咚咚的摆着,沉闷而又让人无可奈何,既然是她的陪嫁,她自然视如珍宝了。肖婆婆在和秀花一样失去可以依靠的另一半后,不得不放弃惜日的闲暇和享福,同样的,他们的儿子也都病归西天,不同的是肖婆婆的儿媳妇是病死了。而秀花的儿媳妇在抛下一句:井底没了水,蛙是不能活的。就改嫁他人,从此遥无音训。她们各有一对孙女要拉扯,自然觉得对方象是自己的镜子,所以在那汕头的同乡里,她们更比别人来得亲密。
    
  那时她们不过四十多岁,在这破败房子的楼道上,她们经常碰面。为了生计,替人倒洗马桶是个稳定收入的来源,在变卖了所有值钱的首饰后,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操持起这样的工作。秀花仍然记得肖婆婆那时候的头发还是黑黑的,凌晨三四点在昏暗的过道里,匍匐在窄窄的楼梯上,无声的哀哭,手边的两个马桶放在转角,肖婆婆手撑着木楼梯,抬着泪眼看一眼秀花,哽咽说:“我……提不动了……”秀花不说话,默默地从她身边走过,顺手提了一个马桶,背转身后,却泪如雨下。白天,她们一起在弄堂口支起两个小摊儿,肖婆婆买削了皮的土豆,而秀花买削了皮的马蹄和甘蔗。孙女们放学,总在摊边玩耍,秀花将甘蔗头细细的削薄了递给孩子们甜甜嘴。肖婆婆没什么可给,就会拿起小人书来读给孩子们听,她认得的那几个字足以应付孩子们要听故事的欲望。秀花这时候总是非常的羡慕,在她眼里,肖婆婆真象个学问人。
    
  她们是怎样的煎熬,白天在摊边叫卖着,黄昏在灶边做饭,黑在灯下捶打酸疼的骨节,凌晨在臭气熏天的粪车边翻转那几个沉甸甸的马桶。转眼好象云开雾散,孙女们都学业有成,立业成家,重孙们也已开始绕膝欢笑了。白发曼延,黑发消退,她们可以不用再忙碌,拿着晚辈的钱帮她们持家。慢慢的,她们在家里的地位开始变化了,从一家之主变成了一个附属的人。钱来是要伸手了,钱去是要交割清楚了。在冬日的午后日晒和盛夏的黄昏纳凉时,肖婆婆和秀花默默想对。抚一手宽突的关节,无非说些用什么样的药膏更能缓解关节的疼痛。秀花常在肖婆婆几平米的房间里闲聊,伴着落地钟的摇摆声,说些以往自己新为人妇时的欢娱。每当说这些,秀花仿佛可以隐隐感觉到出嫁时,那两根开脸用的纱线在自己脸上拔拨时的痛和兴奋。秀花想到孙女新婚,架了一个简易的阁楼,新婚之夜,秀花在肖婆婆家逗留到很晚,她在这么多年后第一次觉得自己确实失去了些什么,很重要,却在脑海里翻了一个气泡就灭了。肖婆婆因为一次偶然的伤风卧倒在床,秀花喘息着爬上楼梯来看看这老伙伴。肖婆婆递过一条黄皱的帕子,指着摆种:“你,替我擦擦……”秀花颤抖地举着帕子,才抹了一下,那摆子突然咯噔一声,停了摆动。“不是要上发条了吧……”秀花觉得不祥,心里酸楚起来,早掉下了眼泪。肖婆婆笑了:“我看是摆累了,它该休息了。”
    
  秀花眼看着哀哭的一队人走出了弄堂,自己颤颤地爬下椅子,拿起扫帚在木地板上来回的拖动,眼泪重重地掉在地上,和着灰尘抹出一道道的水印子。重孙女蹒跚在床边扯玩着一个烂布洋娃娃,突然扯掉了娃娃头,她惊恐地转过小脸来看着太祖母,号啕大哭起来。秀花默然地拾起身首异处的娃娃,和着垃圾扔进那个绣迹斑斑的簸箕里。
    
  惊魂未定的风,慢慢挪出黑色的门洞,紧贴着墙,迫不及待地窜回到阳光普照的大街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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