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香”。
我,来了——慕寒!清泉淙淙,青山依旧。你——在那里还好吗?原谅我的迟到,不过,我终于来了,不是吗?别怕别怕!不过是两年的光阴,我们的感情是能够穿透时光的!
记得走的时候,这里是光净素朴的,只有一围我插上去的菊花,没有绿草、没有小野花、没有代表生命的绿色,如今我又归来,却是墓前青青葱葱,草木芊芊了。这坟墓本身就代表死亡,但它的周围,却又有如许的生命存在,这死亡周围的生命令我不安——难道,他!芊芊草木遮盖下的那今人,也在暗示我,要我的心复活么?
时光倒退到一九九六年七月十四日。
那一天,阳光毒烈。我坐在考场上。这是高考的最后一科,考场上十几架风扇歇力转动着,但同学们的额头上、手心里仍沁着一层汗水。只有我,很机械、很麻木地在一张不知所云的纸上写着不知所云的东西,忘记了外在,甚至忘记了考试——脑海里反复汹涌翻滚着一个名字“慕寒”!“慕寒”!“慕寒”!这名字排山倒海向我压来,我从来没有一个时刻这么这么渴盼马上见到他,我要见到那个活生生的他!我要他一如继往地向我微笑,目光灼灼地将我溶化!猛然地,心脏象触电似地一阵痉挛,我来不及思想,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病床上,触目的是一片惊天动地的人群,爸爸、妈妈、阿姨、叔叔、表妹、表哥、表弟、几几乎,所有的亲戚都到齐了,对了还有慕云——慕寒的妹妹,但是,没有慕寒,不对劲儿!他们都哭过了,一个个眼睛都是潮湿红润的,妈手中还攥着一条湿湿的手巾,无力地倚在爸爸怀里,悲哀地望着我。
一刹间,恍若重物压在胸膛,不用说了,冥冥中我都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穿越人群,穿越建筑,外面的天亮得可以、躁得可以!众神默默!苍穹默默!
慕云挤上前来,俯在我身边哭,咽咽唔唔地“哥哥,哥哥……死了……”妈妈和爸爸,还有那一大群悲哀的生灵,都说了请我节哀顺便,节哀顺便,节哀顺便……我把目光收回来,望着他们微微地笑——顺便节什么哀,我不哀、也不悲,我眼中一滴泪也没有,我还笑呢,你们没看见,我还在笑吗?
“小欣!……”泪水从妈妈眼中迸溅出来,人群中又唏嘘一片 ……
我闭上眼睛,不看任何一人,却口一张,将一口红腥的东西喷了出来。
慕寒就走了!他父母的一张调令将我们生生的隔离!
考试的前几天,同学们都在似轻松实紧张地生活,只有我,干脆向老师请假,一脚踢开书本,赶命似地和慕寒去赶每一分每一秒相聚的时刻,我们都预感到了什么,又未确知,但他并没有象小说中的男主角一样患上什么绝症之类的,他很健康,活力十足的,青春十足的,漂亮十足的。但那几天,他很反常,没来由的反常,他总显得焦躁不安,甚至是惶恐无助、心力交瘁的。我从他的眼神、表情、举动中看出来,在他的吻和拥抱中又切切地体会出来,弄得我也莫名其妙地惶惶如丧家之犬了。一种神秘的、浓重的、凄酷的无根无形的阴影笼罩着我们,我们竭力地想要摆脱它,但它不知什么时候已渗入我们的肌体、灵魂,深植在每一个细胞,每一丝纤维,我们成了它的奴隶,惊惶无肋地支配在它手掌之中。人毕竟是太微未了,无法预知将来。我只能尽我所能地去和他赶命似的赶每一场电影、赶每一条留有爱迹的大街小巷、赶每一个吻、每一个拥抱……
这种情绪慕寒更甚于我。每当他捉住我,死命地似乎用尽全身心的气力与情感来拥吻我之后,他都会歉然地理理我的头发,整整我的衣襟,歉歉地不好意思地向我笑笑,然后用一种只有我才懂的眼光凝视着我。每当这时候,我就会好一阵子心恸,就会抓住他的手,摇晃着,泫然泪下地连声:“没事、没事……”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天晚上,一九九六年七月十三日的晚上,慕寒在我的房间里逗留到深夜。我们都忘了正身处高考这回事。什么事抵得过和他在这最后一晚?他留下了一样东西——我们灵肉纠结合一而成的。
我送他到门口,默默的,都不说话,都莫名地有些泫然!我在门里,他一只脚跨在门外。他握着我的手,事实上,谁都不知是谁握着谁的手,根本上这两只手,一只细腻的,一只有力的,是结为一体了。寒星在他眸中闪动,他的唇嗫嗫了几下,终究无语。他垂着头,轻轻轻轻放开我的手,车转身,另一只脚也要向外跨。我突然意识过来,这,这,这多象生死离别的镜头,我失声哭了出来,一下子抱住他,歇斯底里地喊:“我要嫁给你!马上!马上去公证结婚!我要嫁给你!”
男性的啜泣、他的啜泣、我的慕寒的啜泣,穷我一生,都无法忘却了。
一辆酒后的车撞倒他,这酒后的撒旦辗过那殷红的,触目惊心的血泊,飞驰而去、逃之夭夭。
一九九六年七月十四日下午四时一刻,呼吸停止,来不及留下一句话。手里还攥着刚为我买的戒指。
同一时间,我晕倒在考场上。
一个名叫可欣的女孩没有福气戴上她的爱人为她买的戒指。
流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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