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男人（三）

    同处于虚幻的网络中，我们都会时时揣摩着对方的模样，幻想着对方的神态，网上那种近乎完美的形象是个致命诱惑，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人去争睹笼罩在朦胧面纱后的面目。
     清明过后，那湿漉漉的时节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新桐初引、莺飞草长的明媚春光。数月来一直蜗居在家中、近乎冬眠的身体该是伸展的时候了，于是，相约出游的日子定在四月的最后一天，而那一天，恰恰就是我的二十三岁生日。
     天气很好，上午十点他已经到了我家所在的路上，用电话遥控着他到了我等待的地点，努力地做着深呼吸，但还是止不住狂蹦乱跳的心。忽然，他在电话里说看见我了，接着，车子向我驶近，看看车牌，没错，是他，来了，真实的来了。
     急忙跳上车子，慌乱地整了整头发和衣服，才大胆地偏过头去看他的模样：陈晓东式的发型、一张极有轮廓的脸、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眼睛……还有给我印象极深的，是笑起来眼角若隐若现的细纹，可是，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英俊。
     “喔，还真的有点象个老头子呢！”为了掩饰因他的注视而略显出紧张，我半开玩笑地说。
     “什么！人人都赞我长得很年轻呢！”
     （确实，三十岁的人象他这样的并不多。）
     “现实的你和我感觉的不一样……”他又侧脸看看我。
     “样子不一样？还是……什么？”
     “不，长发、大眼……很匀称，比我想象中要好看……我是说性格，你的外表看上去很斯文……”
     “哦，慢慢你会发现不斯文了，第一印象错觉，很多人都会这样。”
     “唔……”他点点头，“怪不得，这么多网友想见你……”
     “……”
     车内的气氛因为双方的局促而变得有点滑稽，我摆弄着车上一溜动作各异的史诺比，“这个，是麦当劳送的那种吗？”
     “你喜欢？厂里生产的……”他翻出一只CD，“给，你的生日礼物，里面全是你最喜欢的歌。”
     “哇，全部都在这里面？九十九首歌呀……”
     “找这些歌找得很辛苦呢，有几首怎么也找不到……”
     “够了，这么多，我也知道好麻烦的……”
     “可惜车上听不了，回家在电脑里放吧！都是晚上边和你聊天边刻录的！……哦，还有这个……”他又从后座一把抓来一个塑料袋子递给我。
     （哗，全都是我喜欢的巧克力！）
     “嗯，不知道你喜欢哪个牌子，所以全都买了……这里还有水”
     “天，这么多……这、太多了，我……我、我会变大肥婆、难看死了……”他的细心与体贴令我眼前腾起濛濛白雾。
     毕竟是第一次去一个我和他都未曾到过的城市，为了一个三叉路，象小孩子一样争执了半天，而作出的选择依然是错误。明明两个小时可以到的路程，却绕了个大弯，还连人带车一起坐了趟来回渡轮……真是，老天刻意的作弄！
    
     虽然是第一次真实相处，虽然是仅仅两个人的春游，但是，很开心，很融洽，初见时的拘束过后，我们同天底下的所有恋人一样，无所不谈、畅所欲言。
     记忆中都江堰那座连接两山、凌驾湍急浅滩的铁索桥至今仍令我心有余悸，眼前这座虽说规模小的多，可也足以让我望而却步。他童心未泯，怎么说也要过去对岸的小山上看猴子，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
     “要不要扶你过去？”
     “哦，不用，我应该可以过去。”（怎好意思拖手呢？）我死要面子地说。
     “……”他看看我如履薄冰的样子，欲言又止。
     透过木板间的缝隙，脚下的绿水在眼前晃来晃去，哎呀，头晕了！
     “不要往下看嘛，往前看。”他提醒着。
     抬起头往前看，对岸桥头有几个顽皮的男孩正抓着铁索扶手左右摇晃，我气急败坏地盯着他们，想骂又怕顾此失彼。
     摇摇摆摆地又向前行了几步，桥摇晃得厉害，我心慌地看看身边的他，看见他的手足无措、看见他的犹豫。
     “不用怕，不要想着它就行了。”
     （啊……不管那么多了！）我伸出双手死命地拽住他的衣服，求援地看着他。
     “你就这样拖着我的衣服走吧！”他笑道。
     就这样，我象只大狗熊似的笨重地走完余下的路，太窘迫了。
     看完猴子，我说：“走吧！”
     “刚才……过桥的时候，我就想拖着你的手过，可是看你好象不太愿意……”他意味深长地说。
     “嗯，不是，只是……没心理准备……”
     “等下回去还要过桥，你，现在有心理准备了吗？”
     “哦……”低着头，看着阳光下我和他的影子，“好的，来吧！”
     把手伸向他的同时，我们俩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