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 我站在侯机场巨大的玻璃背后看起起落落的白色 大鸟,它们那么安详地到来离去,可又知载着的 许多故事。最爱用“传奇”这个字眼,几多绮丽, 象贵妇拖着的十八世纪的裙子,摇曳多姿,一刹 那即是一千年。 常常忍不住想白娘子,要等多久才换来一生一次 断桥的相会,在千年的漫漫修炼中,在某一个有 月亮的晚上,是不是突然眼前浮现一张年少的 脸,嘴角是不是也有少女一样羞涩的酒窝浅浅的 笑。当那个在人群中张望的时刻,是不是也是邻 家姑娘一样的焦急,而,用尽所有力气爱了,哭 了,痛了,挣了,也不过,凡尘的女人一个。我 常常忍不住怀疑,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在压入 雷峰塔后,多少个孤寂的日日夜夜,面对一盏油 灯,会不会也对这份爱有所怀疑,会不会想起那 个男子在她苦苦修炼的一千年日月里曾爱过的其 他女子。结婚生子,缠绵悱恻,恩恩爱爱。有没 有嫉妒。已动凡心,七情六欲,在劫难逃。那么 枯寂的日子,佛珠一颗颗无休止地在手中滚过, 一颗一思念。若是许仙又有妻妾,那故事又会怎 样。我总以为那个所谓的大团圆的结局,是个未 语的悲哀。成了仙的白娘子又该怎样去爱另一个 神仙。彼此都已六根清净,不沾凡念。当年阻碍 她成仙的是情,是爱,是不舍,是眷恋。现在, 是不是已不爱。当雷峰塔倒,当依然美艳的白娘 谁先感慨? 历尽大喜大悲,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再也不 能那样爱,单纯而热烈,燃尽一切,飞蛾扑火, 覆天蹈海。于是,终于,可以成仙。李碧华《青 蛇》书中,单纯的只是蛇的小青终于勾引到了许 仙,而后白蛇怒,撕杀。她爱的人,怎可付与他 青蛇将剑穿透许仙的身体推他入水只为一句姐姐 那么喜欢你,于是,整个故事,成了传奇。香艳 异常,无限绮丽。她和他,终于在一起。想起那 个最初的最初,两人的相见,他是人,她是蛇, 他回眸一笑,这孽缘的桃花面。为这一刹那,千 年后的断桥,她寻到他,她爱上他。于是,有了 传奇。一刹那即是一千年。执手相看时,她想, 一千年,只为这一刹那。 台上浓妆艳抹的伊,这般丰姿婀娜,拖长了嗓子 细细地唱,突地,回转身。一个水袖,云卷云 舒,演完了她的挣,她的强。 我素来不爱这种吵嚷的戏剧的。独,这人的白蛇 传百看不厌。得空,必去捧场。来生奇怪,笑, 你怎会喜欢。 我淡淡地扫他一眼。你以为。 我以为,你只爱蓝山。爱十八世纪贵妇华丽无比 的绸缎裙子。夸张的大檐帽。珠光宝气的羽毛。 穿恨不得千万身价的鞋子。偶有人穿了一双意大 利珍藏版手工拖鞋,恨得要将她脚剁下。只爱听 蓝调。昏暗吧台。抽烟的男人。 我笑。知道这般清楚,叫我怎么在你面前活。 转身又叫了一杯水果茶。心里有话,我却没说。 水果茶,凉了,便不好喝。会涩。苦涩。 来生温柔地笑,那人来了。 我不说话。 未脱戏服,活生生的白娘子。 我知道,你会喜欢。 我抬眼看,真是俊俏。 眉角眼梢,全是妖娆。 伊,多站会儿,让我再多看会。我使劲嗅。 在闻什么? 脂粉。脂粉的香气。几千年前,传奇的味道。 闻的出? ………… 风把这个男人身上的味道吹来。干干静静,混合 了脂粉,让人酥麻。这是不是,就是当年,南方 大帝赐药欲祛除的膻味。太风骚。媚。媚入骨。 低眉羞抬眼,波转水自横。 闻得出。 若用心,何事会无解。 来生? 恩? 来生。 恩? 来生…… 来生…… 没事。我仓皇的挂上电话。咔。一声。就挂了。 约了伊出来喝酒。是要大红大绿,还是小家碧 玉。这个男人。实在妖娆。 清秀佳人。他低笑。你每次都非要这样形容酒吧吗? 难道不贴切? 贴切,贴切,很贴切。 去了一家日式餐厅。侍者低头时,白白的脖子隐 在敞开的和服领子里。晦暗的女体。 温柔的上了菜,鞠身退下。 可清秀? 恩……伊似乎呛了一下,咳咳,清酒很好。 我低笑。明明不是吃素的和尚。 只在你面前如此。 不自在? 不是。……感觉很奇怪。刺猬。象两只刺猬。 我低了头。何苦相逼。不过两只幼兽而已。 抬手,一大杯酒。 天很阴。低低的云,低低的气压。裹了下大衣。 风把裙子疯了地卷起。我低下手去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该来的,又怎阻得住?不过垂死挣扎。 放了手,索性任它飘个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