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老两口的话让我彻夜难眠,我不得不极为上心地寻思第二天我该怎么办?我是去是不去?ZHANG政委的相约呢?我知道我完全可以不闻不问的,落得清闲,思来想去一宿,到了第二天早上,我终究是如约而去了。
早上十点,还没进“地区戒毒所”的大门,就看到左一群右一蔟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有沉默寡言、也有神色激昂,像在议论纷纷什么,一问才知道,所有三天药效已过的“瘾君子”已经在当天早上7.30分全部被押送南宁劳教,这会儿已经快到了{柳州距离南宁约400多公里}。ZHANG政委也一直没有出现。听到这样的消息,我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不知所以,好一会才缓过来。
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于我并不会因为L的劳教而结束,不管意义在哪,我想我还是一只能够伸向她的手。果然,两天后的晚上八点左右,她从“南宁女子劳教二大队”给我打来电话,拿起话筒首先入耳的就是哭哭啼啼的一连串:“大姐,救我出去吧!”她告诉我刚进去就被那些老的被劳教人员揍了一顿,饭也被抢了去,诉了好一会的苦,然后交代我给她寄些换洗衣服。为了安慰他,也是权宜之计吧,我谎称找叫家人找公安厅的亲戚,但是我清楚不可能,不是没有亲戚,而是这件事情无论哪一方面都没有理由转化为现实。警方既然送进去了,就不会轻易让你出来,因为他们这样一个群体对自己、社会的危害确实太大,劳教或许目前是改变他们人生之路的唯一途径和办法。不管结果如何,我和她的家人都理应支持。我相信政府的思路远高于常人。
在给她寄去换洗衣物后的一个星期,L又来电话了。还是哭,说劳教所让他们学绣花、钩花、编织毛衣,她不会,一天的劳动量很大,完不成定额不能睡觉、吃饭。她是不会,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怎么会这些呢?里面的“老大”还特别欺负她,因为她没有生活费。这时我才知道劳教人员的生活费是要家人自己负担的。针对她遇到的问题我和她做下面的一段对话,我希望这样的“对话”能够从此让她的“劳教生活”在其后的两年里有了对她自己来说能使她出现“天翻地覆”的转机。我说:
“里面就你一个女的吗?”
她听了反而破涕一笑,说:“不是,都是女的。”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不会钩花、绣花?”
“不是。不会的少。”
“那些会的是原来就会的吗?”
“不是,是在里面学的。”
“那好了,别人是女人,你也是女人,别人可以学会,为什么你就认为自己学不会?问题是你学了吗?如果没有办法弄你出来怎么办?这两年你怎么过?你不是学不会,而是你不愿学!如果说叫你学外语、考大学,那我相信你学不来,那是动脑子、要基础的,可学钩花、绣花只是动手,你一天除了吃饭就是学是个,你能说你学不会?我相信你,别人能学会的你一定能学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怎么学啊!我连钩针都不会拿,就不要说绣花了!”她一边哭一边叫起来。
“怎么学?认真地看别人怎么拿钩针,自己学着拿,别人怎么钩,自己就一针一针地学着钩,如果里面的‘牢头’欺生,不教你,你就叫‘管教’,他们总不会不教吧?”
“那不会”听了我这么一说,她声音好像没有这么急躁了。
“你刚进去,被人欺负是正常的,过一段就好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一针一针地去看、去学,‘管教’看到你学了,你努力去做了,至少对你的态度会好一些。觉得你是有进步的,还是有希望的;动不动就说不会、就哭,你以为你是娇小姐呀?大家都是吸毒的,都在劳教,都在学,你为什么不学?跟你说了,那些‘女工活’是女人都该会的。现在不要去管什么‘定额’什么‘任务’的,学会了再说!实在没有人愿意教你,你就看,看别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你试试,我相信你肯定能学会。别人学三天,你学六天,还不会,九天,再不会,就三十天,不过是时间的长短,但是你总会学会的!”因为这些东西我自己都会,确实没什么难的。
最后,她声音低低地:“那好吧,我试试,学不会就惨了。”
这次电话之后,有两个月没有再接到她的电话。期间我和她父母商量每个月给她寄二百元生活费一事,最后决定单月我付双月他们付,直到她劳教期满。
她来信说里面很单调、枯燥、除了“手工”就是“手工”,要求我经常给她写信。所以,无论多忙,每个月都要给她写三到四封信,每一封信都有3000字左右。谈的内容很多很广,还把著名女作家毕淑敏的关于毒品的长篇小说《红处方》的故事说了一遍,把“金利来”的发家史告诉她。絮絮叨叨得最多的还是毒品的危害、我个人对吸毒、戒毒的一些想法和看法,也包括她今后的一些出路。那么,到底两年的劳教会对她的一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我只能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