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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之痕迹 [分享] 2011-11-27 23:09:49 星期日 晴天 查看:9488 回复:0 发消息给作者

那时木子坳里的生活其实算是比较清苦的,因为交通的不便,城里的很多东西进不来。感觉最深的是父母常慨叹“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一顿鱼”。乡政府那边有个肉摊,唯一的荤腥就是猪肉或是下水之类,所以要想能改善生活就只能靠自力更生。李叔叔会打猎,他家要是改善生活的话算是比谁家都强,不时的分上我们一杯羹倒也能让我们偶尔打打牙祭。不过拿人家的总归手短,况且他也不是回回都能收获颇丰,所以父亲也像很多的人家一样自己养鸡,待客也好,过节也罢,算是能自给自足。

每年春天都会有农民挑着竹筐来到灯光球场边的那个自发形成的农贸市场,竹筐里毛茸茸的小鸡仔不管大人小孩都是能被一下吸引过来的。然后根本用不着吆喝,你家五只,他家十只,很快就能一抢而空。父亲在厨房后面的阳台搭起的笼子最多养过五只,把不大的笼子挤得转个身都不太容易。记忆最深的是一只芦花鸡,因为跟其他鸡的羽毛不一样,黑白相间,很是好看。养鸡的活一般都是父亲来承担,米饭和饲料是主食,常常也会有青菜叶切碎了拌在米饭和饲料里。如果它们也想打牙祭就这能靠我和弟弟出手了,蚱蜢蝗虫知了蚯蚓,偶尔也能让它们换换口味,尝尝荤腥。不过这些都只是一时兴起的事,年年都喂鸡,我和弟弟没这样好的恒心经常去伺候它们。倒是有时父母忙不过来也会叫我们去切点菜叶拌上饲料倒在它们吃食的木盒里,又或者把晾晒在旁边的蛋壳弄碎了给它们吃,跟鸡吃沙子来助消化一样。

最多的时候父亲一天能从鸡窝里捡三四个鸡蛋,那时鸡蛋算是很高档的菜肴,父母都不大舍得吃,全留给我和弟弟。每年三月三地菜煮鸡蛋也正好是弟弟的生日,那天他们才会舍得多吃上几个。如果没有及时捡蛋,有时鸡会把蛋啄破吃掉,一向都很节俭的父亲看到窝里只剩下破的蛋壳是会有些生气的,有时还会用棍子去教训它们。而我就只会在一边纳闷为什么鸡连自己生的蛋都会吃,又不是少了它们吃的。

留着下蛋的鸡父亲是不舍得杀的,但是逢年过节应景的一道好菜也必不可少。杀鸡的活一直非父亲莫属,我和弟弟是不敢杀生的,直到现在杀鸡对我来说都是件相当具有挑战性的事。父亲杀鸡很麻利,扯掉鸡脖子上的一些绒毛,一刀下去就能顺利放血。流干血的鸡扔进水桶里还能动,这是我一直不忍看的事,用开水完全把鸡烫死就可以拔毛了,小的绒毛还要在火上来烧掉。搞定了毛就可以开膛破肚了,鸡胃里那层砂囊内壁父亲都会留下来,学名叫鸡内金,是一味用于消化不良,遗精盗汗的传统中药。

父亲做菜的手艺一直被邻居所称道,我很小就算是承其衣钵。虽然他每次都是爆炒加焖的做法但都很能烹出鸡的原汁原味,加上青椒和姜片的香,那时在我看来绝对是一道不输给龙肝凤髓的珍馐。母亲看着我和弟弟狼吞虎咽总是会调侃我们:“杀鸡连看都不敢看,吃起来就这么厉害。”秉持了家里一向以来节俭适量的原则,一顿只会吃半只,所以那不多的一碗鸡肉会被吃得一干二净,连姜片都消灭掉,碗底剩下的一点残油也会被拿来拌饭吃。今天父母渐老,家里吃鸡多以清炖,很久都不曾吃到父亲曾经的手艺了。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住在另一单元三楼学校教体育的唐老师家突然养了一只小狗,对于我们来说不啻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那时只有附近的农民家才有养狗的,而且那些狗是我们不敢去靠近的。当我们知道唐老师家也养了一只后,把他当老师的身份抛诸脑后-----读书的小孩子一直以来对于去老师的家里都是有点心怀畏惧的,我们也不例外。但是一只小狗却足够让我们胆子大起来,有事没事的往唐老师家跑。当然不会白去,每次我们会等到乡政府那卖肉的汉子收摊,然后从他切肉的木桌上捡起那些很碎的残炙,运气好的话是能捡到一小把的。带着这些细碎的残骨肉炙去喂狗吃是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比在家里自己吃肉要开心多了。搞笑的是有一次去喂狗时我们竟然让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这下了不得了。十多个小孩子死命的追赶要把它捉回去,可是那只狗实在是太聪明太灵活,带着我们围着厂里跑了好几圈愣是连毛都摸不到一根。大呼小叫下搞得大人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甚至有小孩子的父母拿着棍棒冲出来以为我们被狗追咬。最后被这只小兔崽子戏弄得我们筋疲力尽,它倒自己优哉游哉的回去了,让我们哭笑不得。

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唐老师把这只小狗送走了,我们很是失望了一段时间,似乎每天去喂狗也倾注了我们的一番心血,他却这样不声不响的就送走。还相约以后再也不去他们家了,即便他家再喂一只也不去。

然后这时父亲在楼上叫我了,要我和弟弟拿着那个小锄头跟他去厂里。等父亲挑着两桶很臭的粪水下楼来,我和弟弟才把那份失望丢开,因为我们要去父亲的那片乐土。

父亲在进厂门口的右边土坡上开垦了一小块菜土,然后种上了辣椒。他要去浇粪锄草时常常会带上我们,让我们也可以体会一下种植的乐趣。

说到种植我却是不算太陌生,自然课上就要求过我们在家里种上一种植物,从种子发芽,开花甚至结果,是要每天进行观察并且写日记的。因为许地山那篇《落花生》的课文,我也选择了种花生,父亲还特意为我空出来一只小花盆。把花生米埋进土里,每天浇水,观察,写日记。后来还真的一直种活了,最后从花盆的土里收获到了几粒小的花生,可惜很少,感觉不到《落花生》里的那种味道。

不过父亲种的那篇辣椒却是能够让我们真正有所收获的,所以我和弟弟每次去都会很尽心尽力的锄草松土,而且从别的地方挖来了很多蚯蚓撒到土里,想让这畦辣椒能生长得很好。菜地里的蚊子很多也厉害,每次去我和弟弟都会被咬得浑身是包,不过这些跟我们期待辣椒的成熟比起来算是微不足道的了。家里走廊上的厕所里父亲用桶子盛装的粪算是给菜土准备的养分,“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并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后来一地的辣椒真的都熟了,不过父亲毕竟只是当老师的,这样的农活只是在他上山下乡时经历过,所以种出来的辣椒个头都不是太大。但是却也并不妨碍我们采摘时的兴奋,隔几天就可以采下一茬,然后那会儿家里天天都有炒辣椒吃。搁点豆豉爆香,再把辣椒一阵爆炒,在我看来到现在都是能馋人欲滴的一道下饭好菜,加上还是自己家种出来的,就算再辣都会觉得又香又美味。一茬茬的吃不过来,母亲会送给周围邻居也尝尝,虽然个头不大,但是都说吃起来很香。再多出来的她就用来做成白辣椒,蒲辣椒,泡椒。湘人嗜辣,辣椒的炮制自然也花样繁多,各有不同风味,算是从小就尽享了各式各样的辣,并嗜之入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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