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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玖

明之痕迹 [分享] 2011-11-27 21:08:18 星期日 晴天 查看:33832 回复:0 发消息给作者

如果非要说最能让我感受到秋味的话,郁达夫先生《故都的秋》一直算是最浓的。尤其别人嘴里那一句“一层秋雨一层凉了”,那种念错的岐韵很是将深秋的意味叹尽,长久以来在读书写秋天的作文时都会成为我的金句。不知道是不是南北差异,反正在我的眼里,木子坳其实是感觉不太到那种秋意浓浓的味道的。满山依旧青葱苍翠,秋高气爽算是记忆里唯一能叙述秋天的词。

这样的季节,这样的天气,跟着隔壁的李叔叔去山里一直是我觉得再刺激不过的事。李叔叔的女儿丽丽假小子般的性格,喜欢跟着我们这些货真价实的野小子去疯而不是像别的小女孩那样丢沙包,跳皮筋应该是跟她老爸的这个爱好有关。他最大的爱好是打猎,而且有一支让我艳羡不已的双管猎枪。

那时气枪算是看到别人用来“打猎”最多的枪械,不过他们的“打猎”在我看来都只是小儿科的打几只麻雀之类。枪做成制式步枪的外形,枪管下面的一根铁把手用来压气,商店里很便宜就可以买到那种铅弹,小小的一粒粒装满火柴盒大小的硬纸盒。在麻雀还被列为四害之一的岁月里,这样的气枪算是发挥过很大作用的。李叔叔的双管猎枪就不多见了,二十毫米的口径,而且是双管,看上去就很是带劲。而且他用的子弹也是仿霰弹枪子弹,个头很大。里面除了火药还有很多小钢珠,原理和农家打猎用的火铳差不多,但是看上去要威风百倍。

他跟朋友出去打猎常常会带着女儿一起,这是让我和弟弟嫉妒不已的,但是也因为有一定的危险,所以很少能有我们参与的机会。有一次去的是不远的山上,加上我和弟弟的软缠硬磨才终于让他答应带我们去见识见识。第一次跟随大人去打猎的紧张兴奋是难以言表的,我和弟弟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的跟在李叔叔身后,他女儿倒是见怪不怪,一路嘻嘻哈哈,让我明白什么算是身经百战。雉鸡一直都是李叔叔猎杀的首要目标,这种野味不但味道美,而且那羽漂亮的长尾巴还可以挂在家里墙上做装饰,无疑也算是成为了他炫耀战绩的物什。或许是担心我们打草惊蛇,只要发现了雉鸡,三个小家伙就被严格的限制在了很远的距离之外。那时我是很想跟上去看看一枪爆头的血腥场景的,不过大人们坚决不让。所以我们只能远远的坐在树下,然后突然一声猎枪的轰响。那是真枪实弹的声音,很响的惊飞树林里的飞鸟后,不过多久就看到李叔叔提着一只雉鸡走回来。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自己开一枪,可惜如果连个头还没枪高的话这也只能算是一种妄想。带着打到的雉鸡回家我们也是能够饱饱口福的,但是记忆里吃到最带劲的却不是雉鸡,有一次李叔叔竟然在山里抓到一条很大的野生金环蛇。毒性很强的那种,那时我对毒蛇能吃是抱有很大疑问的。李叔叔用来做了一大碗蛇汤,看着小不点的丽丽都吃得津津有味,越发激起我的雄心壮志,喝了口汤很是鲜美,蛇肉嫩而且富有韧性,大快朵颐下自然心里也有了一份去向同学炫耀的资本。那时能吃到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的蛇绝对算是件豪气冲天的事,而且甚至我还偷偷用纸包了一块蛇带到学校去作为直接证据,最后那块蛇也被一个关系很好同学讨要去过了下嘴瘾。

不过这是唯一的一次跟着去打猎,并没有留下什么足够刺激的记忆。后来发生的一件真正骇人听闻的事也使得父母不再允许我和弟弟有更多体验的机会。那次是李叔叔和另一个朋友带着丽丽一起去深山里打猎,李叔叔打下的一只雉鸡掉进了草丛里,然后他们去寻找。李叔叔把猎枪背在肩上,那个朋友却是用枪托去拨开草,枪口正对着自己。谁知道在用枪托拨草的时候,扳机被抠动,枪里装满钢珠的子弹把他的胸打成了马蜂窝,当场死亡。这件事甚至惊动了县城,公安连同厂派出所在俱乐部后面的一个房间进行验尸,当时有些胆大的还会透过门缝去看。后来也怀疑过是不是李叔叔杀的人,连丽丽都被公安叫去问话,不过最终真相大白。住楼下的郭叔叔当时在厂里派出所,他也把事情的详细经过都告诉了父母,心有余悸的他们从那以后算是彻底断绝了我和弟弟的这个念想。

跟绝无仅有的打猎相比,如果不做另一件事那肯定不算是过了个真正有意义的秋天的。收获的季节当然要去好好的收获一些东西,住在楼下的龙海就告诉我们,他伯伯那边山上的梨子熟了。因为是他伯伯自己种的,所以我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摘,而不是平时我们用得最多的偷。本来是龙海,弟弟,还有我三个人去的,隔壁的丽丽不知怎么知道了,于是一如既往的跟在了我们身后。

他伯伯就住在去八公里的路上,隔着那条马路就是一个小山,说小山或许不如土包来得正确,因为跟放眼望去的其他山比起来这里真的只能算是个小土包而已。就在小土包上种了十来棵梨树,上面吊着一只只的沙梨,褐色的表皮,个头不是太大,在风里摇曳着,很是勾引着我们。咽着口水的我们看着满树的梨子,那目光肯定是有够贪婪的。等不到龙海说要去跟伯伯打声招呼,我和弟弟就已经比猴子还快的窜上了树。丽丽常跟着我们混,自然也将这项必备的技能学得不错,爬树的样子绝对是不能跟矜持有所联系的。看过《西游记》里孙悟空在蟠桃园的为所欲为,做梦都一直想跟随他老人家的脚印,现在算是得偿所愿了。坐到树枝上摘下一个梨子在汗衫上随便擦擦就咬,沙梨较别的梨子要硬,况且还是个头不大的品种,但是那股脆甜清香却是一直留在了我的记忆里的。我一直觉得龙海没有去跟她伯伯打招呼算是正确的选择,因为即使是他的亲伯伯也会对我们像孙猴子一样糟蹋他满树梨子惨不忍睹。悟空那摘一个咬一口就扔掉的神韵我们算是无师自通的学了个透彻,而且全是拣最大的下手。通常那些个头大点的梨子都是长在难摘到的地方,所以对于兴奋得无法无天的我们来说,掰枝折叶自然也成了免不了的事。那个下午算是在树上把梨子吃了个饱,临日头偏西,我们还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脱下汗衫满满的打包一份带走。不过也就在我们打包时发现满地残枝败叶还有随处可见的咬了一口两口的梨子,这时我们也有了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感觉。本来光明正大的摘梨子最后也变成了狼狈逃窜,比偷农家的红薯萝卜还要快的一溜烟跑了回去。

龙海的伯伯后来有没有责备过他我是不知道了,反正以后我们都没有再被叫去摘过梨子了。记忆里难得的一次收获也最终断送了我们以后去采摘的机会。

等到秋雨下来,天气越发寒冷,几乎是一之间的凛冽北风呼啸过,让我又爱又恨的冬天算是如期而至。冬天要是不下雪是会少了很多乐趣的,这点算是小孩子们都能达成的共识。但是这个时候不管下不下雪我都会看着自己的手无奈而又头疼不已,从小到大生冻疮算是每年冬天我的一项例行公事。母亲和我算是与其做出过艰辛斗争的,等到天气开始变冷她就会要我每天随时随地的活动手指,习武的舅舅告诉我了一个擒拿招式,双手握拳然后从小指开始一根根的依次打开然后再依次回握成拳,这个可用来一招制敌的手法我拿来对付冻疮,然后是母亲教我的用力摩擦手背,直到手背擦红为止。我的确随时随地只要手有空闲的时候不是在擦手就练擒拿,等到寒冬真的到来,冻疮还是每年准时的把我的十根手指折磨得像胡萝卜一样粗,连脚趾也未能幸免。母亲这时只好使出绝招,每天晚上用滚开的水烫手烫脚,光是滚开的水还不够,还得扔进去几只干辣椒。手脚浸泡在放了干辣椒的开水里,显得又红又嫩,我一直觉得要是再加点油盐可以算是一盆不错的上汤。烫个半小时然后在手脚上涂上厚厚一层冻疮膏,戴着手套穿上袜子才能睡觉。十多年的实践让我一直觉得这仅仅只能算是理论上成立的,因为从来没有在我身上起到过好的疗效。只能等到第二年开春,天气回暖,手脚上的冻疮痒得难受却又不能去挠的时候就会自然痊愈。同班的疯老头冻疮比我更严重,甚至被冻得手脚皴裂。直到后来从学校出来到社会上打拼才算彻底断了根,所以我觉得这样的冻伤更多还是跟手脚的活动有关,读书的时候基本不用做什么家务,只要坐在桌边捧着书或是拿着笔就行。等到工作了,再冷的天也会要活动手脚,更加速了血液的循环,自然也就跟十多年挥之不去的冻疮说再见了。这才算是理论联系实际的经验之谈。

冬天下雪的时候堆雪人,打雪仗,还有从屋檐下敲冰柱吃算是很大众化的,在我们看来不够独特。所以我们开始玩些更刺激的活动-----滑雪。在北方,滑雪应该也算普通,或许能走路的人都能够一展英姿,但是在南方看来却是颇具挑战性,风险和乐趣并存的一项游戏了。

滑雪板也是要自己去做的,弄两块长条形的厚青竹就算是原材料了。用刀劈成六七厘米宽,两尺长后就是最重要的一道工序-----烤弯。从青竹条一端下来十厘米的位置靠近火盆去烤热,直到竹子表面开始发烫时慢慢的折弯,力气是不能太大的,因为会折断,直到慢慢的把那一小段竹子折到向上弯起个三四十度就成了滑雪板的简单外形。而且这样折弯的竹片是不会复原的,也不会影响到竹片的坚硬,这样简单做出的滑雪板在雪上也是能滑出很远的。

楼下的那条坡不算很陡但又够长,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厂里小孩子们的滑雪胜地。一夜的雪盖满了全厂后,我们拿着自己的滑雪板就会来到坡上,大家一起把坡上的雪踩严实了就可以开始滑。第一次滑肯定是要摔跤的,因为不会控制重心,而且每次都会摔得很重。这样寒冷的天气里摔在水泥地上是很疼的,冷和痛会让人刺骨,如果是在高速滑行时突然摔倒那会更惨,飞出去很远,鼻青脸肿破皮流血见怪不怪。所以胆小的孩子一般是不敢参加的,女孩子也基本上都只是在一旁看着我们花样百出的狗啃泥而笑得花枝颤。如果能很好的控制重心,从坡上一路滑到底那也是会有飞起来的感觉并且能让人刮目相看的。我没那样的本事,倒不是因为控制不好重心,而是我不会刹车,每次越滑越快后我总是只能找一棵树冲上去亲密接触,运气好的话前面要是有个人我也是能拉来当垫背的,为此我算是得罪过不少玩伴,甚至后来只要看到我这个“雪中杀手”出现都会跟我保持上相当远的安全距离。

玩到手脚冻僵失去感觉是常有的事,而且一般会去都会被母亲责骂,倒不是因为冻疮的关系,而是摔得一身的泥水雪水,甚至厚厚的棉衣棉裤都能撕破。换做谁的母亲自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砍脑壳的背时鬼”絮絮叨叨个不止,然后也就在她的唠叨声中又是一个冬去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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