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缘分狗对毛

天地万物都讲究一个缘字，社会生活中尤其这样，所以便有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的说法。俗话说：“人对缘分狗对毛，不对缘分说不着。”这活说得确确实实，一点都不假。

    二⑧家的母狗发情了，引来几条公狗光顾。其中一条公狗长得膘肥体壮，通身黑毛溜溜光，漂亮极了，谁看谁都觉得它肯定是母狗相中的 绝好佳偶。谁知这条公狗刚一接近母狗，母狗就一阵狂咬，表示了对此狗的不欢迎，这条黑狗只好丧气得退了下来。然而，接下来，一条个子很小的黄狗凑了上来， 此狗不仅个头不雅，容貌猥琐，通身少皮没毛，丑陋极了。母狗一见此公狗，亲热无比，嗅来舔去，交合了好长时间，久久不肯罢休。动物如此，人何尝不是这样 呢？在鲁镇徐家庄就有这么个稀罕事。

    故事的主人翁叫徐光。徐光今年快五十岁了，中学教师，个头不高，但进入天命年的老徐却对“缘分”俩字品得细细腻腻，津津有味。

    二十三岁那年，父亲的老朋友给说了宗媒。姑娘是镇党委宣传部长的千金，名叫秋月，长的如花似玉，别看人家是官宦小姐，可人家一点 官家子弟的作派架子都没有。来到徐家，见公公叫爹，遇婆婆叫妈，洗盆刷锅，扒锅料灶，既勤快又贤惠。对徐光更是一百一，夏天准备单，冬天准备棉，只要徐光 一回家，秋月保准是笑脸相迎，问寒问暖，给徐光挂衣脱鞋，汤水饭菜一应俱全早摆到徐光的面前。晚上，又为光铺床叠被，洗脚擦脸，真是无微不至。乡亲们都 说，“徐家可娶了个好媳妇”，“徐光这小子真有命”，光子爹娘乐得一个劲儿擦眼泪，嘿嘿傻笑。

    一开始，冲着那股新鲜生劲，徐光和秋月还在一起睡了段时间。可越往后，徐光对秋月慢慢冷了起来，见面就阴脸，说话就发横，有时走 个对面连个招呼也不搭，两人在床上的作为就可想而知了。后来，徐光居然宿在学校连家都不回了。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没意思，高兴不起来。”但让他说秋月有啥 不好他也说不出个子模来。秋月赶着趁着尽量讨好徐光，也搬到学校住，徐光偏返回家来睡。秋月又赶回来，为徐光做好吃做好喝，可徐光看也不看，跷腿又返回学 校。秋月伤心的哭啊，从白天哭到晚上，又从晚上哭到白天，谁见谁心痛。人们看不惯，义愤填膺，大骂徐光不是东西。光子爹妈把徐光叫到屋里，一顿耳光，发话 如果徐光以后再这样对待秋月，就别进这个家。不进就不进，徐光从此以校为家，真得不登家门了。

    难道徐光有了外心？莫非又有了意中人？人们都这么猜测。外心确实有过，意中人徐光也真选上了。有个姓魏的学生确实经常到教师办公 室让老师辅导功课。但人家才十六七岁，要嫁给徐光这么个糟老头子岂不是天方夜谭吗？徐光纵然有贼心，恐怕也没贼胆，何况也不一定有那“贼缘”呀。那些学生 花开得再鲜再美也是不能随便乱采摘的。不知徐光是真正派呢还是不糊涂呢，反正是人们议论了一阵子后，师生恋的闹剧掩旗息鼓无声谢幕了。

    徐光依然住在校里。一天，光子爹让媳妇秋月用人力车把自己拉到学校，要跟儿子论个长短。徐光提出要离婚，爹说你离婚也可以，你从 此不是徐家人，我们父子一刀两断，我把媳妇秋月收在家里当闺女养。我宁要媳妇不要儿子，看谁敢再领个女人进我家？话是这么说，回到家里，光子爹细想想，儿 子变了心，把人家秋月拦在家里误人青春也不是个事。于是回头劝秋月答应离婚再嫁个好人家。谁知秋月死活不应，发话要伺侯公婆一辈子。婆婆、媳妇、公公哭作 一团。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一晃多少年过去了。抑郁成疾，加气伤寒，没几年，公公到地府告那逆子去了。又几年，婆婆到西天给儿媳妇请功去了。活寡妇秋月就 这么生活在这不死不活的日子里，岂有不病之理？进门出门是一个人，病了还是一个人。这个家就是一座人间地狱。郁郁寡欢的秋月终于想出了解脱的办法：这天， 秋月到集上买了些好吃的，饱餐了一顿，洗了个澡，把最好的衣服拿出来穿在身上，又拿出安眠药大大地喝了下去，然后躺在床上永远的睡着了。

    乡亲们都为这位贤惠善良的好媳妇的不幸抹眼泪：“多好的女人呀，咋就不入徐光的眼？”“唉，他俩结婚以来，在一起同床的次数恐怕上不了十位数！”“也没生个一男半女，活该光子当绝户吧！”“可惜呀，算让光小子把人家害了！”

    事情真是奇怪，秋月走了，徐光倒是精神起来了。一辈子不近女色的徐光跑断腿，磨破嘴，到处求人介绍媳妇。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 番努力，徐光终于物色上了一位如意伴侣。此女名叫穆珠，五十五六岁，大徐光五六岁，身高一米七八，像个打枣杆子，满脸黑肉，一双斜眼外鼓，不说话像个门 神，一说话露出两颗黄门牙，像个呲牙怪兽，谁见谁怕，谁见谁恶心。穆珠和徐光结合到一块的条件是：不领结婚证，在一起同居生活，徐光每月付给穆珠八百元租 赁费，只许穆珠不干，不许徐光解聘，什么时候合同期满，视身体状况而定。穆珠对外的合法身份是“保姆”。

    徐光如获至宝，如鱼得水，如胶似漆，高兴地围着穆珠团团转，学校工作也顾不得过问了，整天泡在家里为租来的妻子做吃做喝。穆珠成 了被供起来的老母奶奶。徐光伺侯这位“保姆”就像伺侯一位老娘。然而徐光可从未伺侯过自己老娘老爹一天。喜得娇妻的徐光出门满面春，进门笑满面。外面只要 有人说穆珠点不好，别传到徐光耳朵里，传到徐光耳朵里，徐光一准和你急眼。在徐光眼里，穆珠就是天仙，穆珠就是自己的命根子。穆珠还承诺只要徐光待她好， 她保证给徐家生个传宗接代的胖小子。这话传到了乡亲们中间，大家笑得直不起腰来。不知谁编了一段顺口溜：“徐光徐光不要脸，租个母猪赛貂蝉，六十老太想生 儿，奇巧百怪脏人眼！好好媳妇你不爱，偏偏租个老妖怪！”徐光走在街上，后边跟着一群孩子哄唱，甚是热闹。徐光头都不扭，依然走自己的路。因为，在徐光心 里，穆珠就是赛过貂蝉，比任何人的妻子都美十分。

    清明节，人们都赶到逝去的老人坟前，烧化纸钱，祭奠故人。徐光的姐姐从城里赶回来给父母扫墓，来到坟前，早见坟上盖了张白纸，上 面用毛笔写着“缘分”两个大字。字写得歪歪的，怪怪的，下面书名：儿徐光敬禀。原来徐光因曾忤逆过父母，不敢明着面对父母，但又想表明心迹，于是便在晚上 偷偷把这块“缘分”字纸放到父母坟上。姐姐看了看纸上的字，长叹一声，驱车返城。

    “缘分”俩字写得怪，可它本身就是个怪东西。其中这怪怪的滋味，令人费解，耐人琢磨，又有谁能解得开？大概只有徐光有这种能力吧。